他总扮小可怜(86)
芸儿抬起右手,轻飘飘往前一挥:“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我只能成全你们了。”
惜素吃了内力,剑身泛起海色,波涛呼啸,周蘅随手拾了一枝枯枝,直戳来人身上要穴,孟旧柏左右瞧了瞧,没见着趁手的兵器,想起来庙里供的那一尊武神像手中拿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长戟,于是转身进去倒腾了片刻,等他拿着长戟再出来,黑衣人已然躺了一地七七八八的。
“慢着!”一声摇摇欲坠的呼喝从身后传来。
宋万棠被宋沉舟搀着从庙中艰难走了出来。
芸儿见他俩出来,便示意黑衣人退了下去,厉声道:“宋万棠,你竟敢背叛主上,你难道忘了,当年你爹遭人构陷,散尽家财走投无路只求一死的时候,是谁救了他一条命,又是谁帮你们宋家东山再起?
若是没有主上,可还有你宋大公子今日的锦衣玉食?若是没有主上,你不过是路边一条任人践踏的野狗。”
宋万棠自嘲般一笑:“如今我便不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了?我也不过是随时可以用来抵命的一条锦衣玉食的狗罢了。”
“大哥哥。”宋沉舟不可置信地瞧着宋万棠,他印象里的大哥哥向来威严,只有旁人对大哥哥陪笑脸看眼色,何曾,何曾见过大哥哥如此模样。
宋万棠拍了拍宋沉舟的手背,轻摇了摇头,继续道:“芸儿,从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便料想到了会有今日。所以,你要的东西我早已派人送走了,若是不见我亲自前去,那东西便要见一见亮光了。”
难怪她将宋万棠的几个密室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东西,芸儿不由得浮起一阵恼怒:“说罢,你要如何才肯交出来?”
宋万棠拂开宋沉舟的手:“此事与他们无关,只要你肯放他们离去,东西我自然如约奉上。”
芸儿略一沉思,道:“那便如你所说,若是你敢与我耍手段,我必将他们一个个捉回来,阿棠,主上的手段你很清楚,届时他们生不如死皆拜你所赐。”
宋沉舟眼一红,紧紧攥住宋万棠的胳膊:“大哥哥我不走!”
宋万棠远远看向易小凉:“易姑娘。”
依照易小凉对宋沉舟的了解,她知道决计没法子劝动他,也只能用一个手刀解决,周蘅与孟旧柏两个人架着宋沉舟,易小凉缀在后头,留意着周遭动静,远远地看了一眼宋万棠。
天高地广,荒草萋萋,宋万棠负着手与她一笑。
待几个人走出了视野,芸儿看着宋万棠缓缓道:“阿棠,依照圣上对主上的信任,你觉得只凭你一本无足轻重的册子,便能够扳倒主上吗?不过是多几个你这样的替死鬼罢了。”
“若是无足轻重,你又如何出现在此处?”
宋万棠形容镇定从容,“鲸吞息银伪造盐引,圣上的信任还能维持几时?”
“宋万棠,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可没少经由你的手,若不是念着你跟随主上日久,盐引一案里横尸的可就是你宋家了,你非但不感激,竟还想勾结江湖势力,妄图金蝉脱壳,将宋家完完整整地摘出来?
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要忘了,你爹当年是如何踩着别人的尸骨,敲骨吸髓得来的生机。”
宋万棠忽然一笑,浑无挂碍般:“我没忘。”
所以用一身碎骨,热血凝冰来偿还。
“说罢,账册在何处?”芸儿提着短刀走上前。
宋万棠咳嗽了一阵:“我没力气了,你再走近一些。”
芸儿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行至他眼前附耳过去。宋万棠却忽然握住芸儿持刀的右手,芸儿本能地反应过来,挥刀横出。
杀手的本能消退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方才握着她手的那一股力,其实是朝向宋万棠自己的。
她看了一眼倒下的人,回头对身后的黑衣人道:“放出信号,埋伏的兄弟可以动手了,留活口。”
最后一丝意识抽离的时候,宋万棠眼前飞花凌乱,一幕幕往事琐碎地跃至眼前。
那个男人拉着他的手,走进一处他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宅子里,抚摸着他的发顶,跟他说:“从此以后,这便是你的家了,往后我便是你的父亲。”
十岁的小人鼻涕还挂在脸上,有些惊慌地点了点头。
“你往后就叫阿棠,来,阿棠过来认一认,这是你的两个弟弟,千帆和沉舟。”
锦衣的小少爷看了他一眼,嫌弃道:“我才没有这么臭烘烘的兄长。”
圆乎乎的奶娃娃将嘴里嘬了一半的糖伸到他眼前:“糖,糖。”
于是在池子里泡了半个时辰的小人,将身上搓得到处渗着血丝,抬起来闻了闻胳膊,怯生生地想,这回不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