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88)
那些不敢在世家面前表现出来的骄矜与野望,不敢在太傅面前流露出来的忐忑与彷徨,在戚卓容这里好像都有了去处。
“陛下愿意与奴婢推心置腹,奴婢很高兴。”戚卓容低声道,“今日的事情,陛下多想也无用,不如养精蓄锐睡一觉,明日才好作打算。”
小皇帝安静地点了点头。
戚卓容服侍他睡下,然后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履,正准备离开,却听他在后面道:“外间有个小榻,你今夜陪朕睡罢。”
“陛下不是早就不要人陪了吗?”
她听说自从她离开皇宫,钱鹊上位,小皇帝就忽然不愿意留人在殿里守夜了,只肯让人在外面守门。大家都说陛下这是长大了,要做个独立的男子汉了,也都不以为意。她回来后,钱鹊被禁足,她代行掌印之职,也没有再在殿中守过夜。
“朕心里难受。”他小声地说,“要是旁边有个人,心里会好受一些。”
“好,那奴婢今夜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陛下有什么吩咐直接唤便是。”戚卓容答应得很快,不多时便铺好了被褥,自己躺了上去。
里间传来小皇帝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看着窗纱中透下的明净月光,案上的安神香静静燃着,在月光中纠缠、攀升、又很快逸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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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查案查得很快。
顺着自尽的舞女,刑部查遍她生前所有的交际,最后发现她在入宫献舞前夜,曾与教坊司的一名女伶小聚一面,按理来说入宫前不应再随意外出,可这名舞女不顾规矩也要和女伶见面,可见关系匪浅。而这名女伶是教坊司中小有名气的美人,追求者甚众,近来却都被人包下,恩客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于甘州军中的一名都尉。
这名都尉是郭守达的手下,一开始被刑部审讯时,还咬死自己只是一时没忍住眠花宿柳,与毒杀郭守达毫无关系,但是刑部里都是什么人,像都尉这样脑袋没有拳头大的人哪是他们的对手,一不留神就被唬得说漏了嘴。后来刑部要严刑逼供,他一看到刑架就顿时慌了,也不等上刑就投降,承认是自己安排女伶与舞女接触,转交毒/药下在郭守达的酒杯里。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情!”司徒马急急忙忙地闯进戚卓容的房间,戚卓容昨夜没有睡着,眼下两道青黑,正蘸了珍珠粉掩人耳目,防止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以后不准不敲门就进来!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私自进我房间!好歹是在皇宫,若是被人瞧见你一个普通内宦这般不守规矩,会遭人怀疑的!”她斥道。
“哎呀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也是,还在这儿涂脂抹粉!满城的太监没哪个比你还好看的了,你收敛点罢!”司徒马喘着气,显然一路赶来费了他不少力气,“你让我悄悄出宫去找梁青露,我去了,但我还在寻思见了面怎么开口呢,门外面就突然闯进来一群官兵,号称是刑部抓人,说梁青露涉嫌毒杀郭总兵,把她带走了!我跟了一路,确实是进了刑部大门,就赶紧回来告诉你!现在外面百姓都沸腾了,都在打听是出了什么事!”
他咽了咽喉咙,看见戚卓容桌上有茶,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完事抹了把嘴道:“你光让我去跟梁青露说不要意气用事、轻举妄动,这下可好,她想轻举妄动也动不了了。所以这该怎么办?”
戚卓容的手指深深陷在珍珠粉盒里,雪一样的粉层几乎被压成了泥状,紧紧地贴在青玉瓷壁上。
“好,好。”戚卓容点着头,森森笑了几声,青玉瓷的粉盒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红贴里,犀角带,马牙褶,她衣带当风,拂袖而起,双瞳比漩海更深。
“备车,去刑部。既是要唱戏,又怎么能只让他们唱独角戏?”
第33章 可见德不配位,必遭其噬……
戚卓容的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
司徒马知道她这是摆排场来了,十分配合地给她递了脚凳,扶着她下了马车。刚要走进大门,守卫就将他们拦下:“来者何人?有何要事?”
戚卓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也不接话。
“哟,连咱们戚卓容戚公公都不认得?”司徒马重重地哼了一声,尽职尽责地掏出小皇帝御赐的令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啊,原来是戚公公,在下有眼不识,还望公公见谅。”那守卫行了个礼,“不知公公来此何事,在下也好通传一声。”
司徒马翻了个白眼:“咱们戚公公的事,还用得着通传?”
“可是这……”守卫也不敢拦,只能在原地踌躇不前。
戚卓容刚迈进庭院,就听见大堂中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