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72)
原来那吴质,年轻气盛的时候,看不惯乡里士族的傲慢,未免有些偏激。偏偏运气好,他还没学会向现实低头的时候有幸遇上了曹操,曹营里相比当时的风俗,并不十分明显地用门第去划分人的三六九等,而吴质偏偏又得到了曹操世子的赏识。这一系列经历,更是让吴质觉得家乡的士绅阶层粗鄙可恶,更看不上这帮子人的做派了。因此他现在还是有那个宁折勿弯的倔劲。他不是不知道与他们结交能获得什么,也不是不懂不理他们会面临什么。只是与这样的人沆瀣一气,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更何况,士为知己者死……哦,他还不是士,既然公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天天打交道和引荐的都是这些无才无德之人,他还有什么面目立足?
于是乎这边厢吴质对家乡这些来人非常冷淡,那边厢老家的上层人物可都怒了。好你个吴质,真是给脸不要脸!原只当你以前年轻不知轻重,如今笑脸迎着你,有个台阶你就下吧,你倒在这劲儿劲儿的。敢情你也不是腰杆子硬不低头啊,你也不过就是专捡高枝攀嘛!你那时候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哼!你现在没评上名士呢,你要想当官,还不是得过乡评这一关?本该你来讨好我们才对!噢,你以为你巴结上贵人你就得意了?你未免太天真了。咱走着瞧!于是乎吴质在家乡的风评就更不好了。传到朝中,弄得上上下下都知道,免不了背后议论纷纷,他到现在还不是士呢,没资格出仕;偏他又与世子交好,自然受人瞩目,于是私下里,有叹息的、有不屑的、也有看笑话的。怎么说来着?哦,说他结交贵人,“不与乡里相沉浮”,因此不得士名。以至于到后来连史书里都记了他一笔。后世不知内情者还道他多狂傲,不把乡亲看在眼里,可事实上,所谓乡里是指的与他一样的平民百姓左邻右舍种田的扒粪的?开玩笑,乡评时这些人怎么会有说话的机会?他们的想法谁会在意?能上传下达左右乡评的,还不是那些门阀豪强,乡里上层的头脸人物?
不是没有朋友劝过吴质:“莫要太倔强,为人处世,该退步的还得退步,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缓和缓和,先得到士名再说。”吴质心里一度也犹疑,也困惑。不过与家乡的关系已然搞僵了,想缓和哪那么容易,先不说,因着他先前的态度,人家心里早逆反了,端起来了,轻易哪得重新交好?就说吴质,有心退步,也拉不下这个脸啊,更何况与这些市侩之徒为伍,他心里仍旧接受不了。因此吴质虽然面上表现得毫不在意,可是心里也是反复思量,焦灼地很。有时候劝慰自己,何必理会他们,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反正如今想修补也很难,不如不想;有时候又觉得苦闷:眼看自己也快奔三十了,不屈就他们,我的前途在哪?基本的乡评都没有过,有什么资格入仕?
谁成想,他真是时运到了。曹操竟然下了一道“求贤令”,明明白白地提“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即不论出身,只要有才能,便得而用之。当下引起哄动,街谈巷议。出身、门第、乡评,都不重要了,这在那时候人们的思维习惯里,还真是惊世骇俗。当下有交口称赞者,也有质疑反对者。不过这对于吴质来说,还真是久旱逢甘霖,喜从天降。凭着这些年的资历与人脉,很轻易得了个朝歌长。仕途算是开了个头。在地方上如若做得好,以后平步青云就可谓来日可期。吴质顿觉扬眉吐气,一扫胸中阴霾,辞别了曹丕并众人,兴兴头头地赴任去了。把家乡众人气得厥倒,但也无可奈何。反正乡评绝不认可他!
话题扯回来,说一说这洪胖子。他家境一般,但当年他的表舅在他们那一带也算德高望重,在县令面前都说的上话的,以前靠讨好他表舅兼那些富家子弟,赚吃喝捞好处,面对乡邻也是鼻孔朝天比他表舅还牛。起初洪胖子来邺城,也想跟吴质攀攀老乡,看有没有机会给引引路谋个差事,被吴质不咸不淡地打发了。谁知吴质上任朝歌三年多,现如今也不知洪胖子走了谁的门路,仗着他那一笔狗啃似的字,竟也谋了个事做。如今吴质有官职,洪胖子见了他还得行礼,心里也是不服气。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相互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路了,彼此心里都在想,怎么遇上他了,真是扫兴!
吴质没有走远,只沿街看了看如今司马门外各衙署的布局,便回了馆驿。简单用了些午膳,便在房间小憩,下午也不打算出门了,等等看宫里有什么消息给他没有。果然下午升贤署那边派人来送回执,打开看时里面写着要第二日上午某时某刻去升贤署面见某长官述职,并放给他进宫的凭符。吴质仔细看时,原来魏公宫管理严密,吴质拿到的凭符只能进去一次。又陆续有好友故交或亲自或派人来问候。五官将正有要事不得脱身,着贴身跟班也来问候过了,带话说抽空要为他接风,还要畅聊一番。吴质知道今天二公子不得闲,便与几个共事多年老友晚上约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