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280)
“睿郎!”崔扶风喃喃叫,勾住齐明睿脖子,不让他离开,迫切地迎上去,要证实什么。
齐明睿扒开她的手,起身的动作缓慢,却没迟疑。
“咱们的日子长着呢,不急,我去洗浴,你歇一歇。”他柔声说,轻抚崔扶风额角,一下一下,温软缠绵。
崔扶风紧绷的身体在这样的抚慰中渐渐放松,眼皮越来越沉,不久,闭上,进去香甜的梦乡。
齐明睿沉默看着,门窗紧闭,暗淡的光,眼前眉眼与记忆里柔媚圆融有了很大的不同,脸庞轮廓更清晰了,眉棱有些高,嘴唇紧抿,唇线刀刻一般,眉心微微皱着,齐明睿指尖轻轻推开摺皱。
“风娘,爱我让你那么痛苦吗?”
十年,他离开太久了。
陶柏年直直躺在床上,婢子轻轻走过,悉悉脚步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然而他的耳朵里,各种声音凌乱的声音和画面,齐明睿抱着崔扶风,纠缠拥吻,把她压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扯掉她身上衣服,她的皮肤在寒凉的空气里瑟索,肤色却是红的,她在他身下破碎呻-吟,那双柳叶眼妩媚迷离,荡漾着魅惑的水光。
陶柏年死死攥住自己头发,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跃起来,冲进隔壁房间,将崔扶风拉出来,揉进自己怀里。
他们是夫妻,做什么都理所当然。
陶柏年对自己这样说,心脏疯狂而尖锐地痛楚。
好人当不得。
他在静寂里嘲笑自己,十年,漫长的时间,他有那么多机会占有崔扶风,却没做,他活该。
腊月初六,一行人动身回湖州。
将养了几日,齐明睿气色好了许多,还是消瘦,脸上那道疤痕清晰可见,却已复了几分旧日风采,乌黑温润的眼眸,白袍如风,黑发飘扬,意韵幽长,水墨入画。
崔扶风到车马行雇了马车,车舆里铺着柔软的褥子,粉色并蒂莲刺绣套面,角落搁一个炭炉,炭火融融。
齐明睿看着马车,摇头,“我身子无碍,骑马也行的。”
“我想跟你一起坐马车里。”崔扶风软着嗓子,抱住齐明睿胳膊,把头歪靠到他肩膀上。
“好,随你。”齐明睿微微笑,牵起崔扶风手,托扶她上马车,崔扶风头上蓬松柔软倾髻,髻边一朵粉色绢花。绿色襦衫,臂间挽了水粉色披帛,桃红色长裙在地上拖曳,绵延一片夺目的旖旎风流,抬腿间,露出脚上精致的如意履,上了踏板后,回身拉齐明睿,然后,两人交握着手着进了车舆,厚重的帘子落下,遮蔽了晦暗的冬日里那抹春色。
陶柏年低头,沉默地拉起缰绳。
“回湖州后,我们家想很快就能传出喜讯。”齐明毓笑道。
陶柏年恍如被剥光了衣服,推到人前,一刀一刀凌迟。
齐明毓没有炫耀之色,只是在平淡地叙述事实,作为齐家人,他一向的姿态就是如此,崔扶风是齐家人,与陶柏年无关。
“是啊,恭喜你要当叔叔了。”陶柏年笑了笑,扯起缰绳,扬起马鞭,纵马冲了出去。
腊月二十七日,赶在除夕前,一行人回到湖州。
换了刺史,湖州城商铺都开门了,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常。
进城后,分道扬镳。
崔扶风和齐明睿齐明毓回齐家,陶柏年回陶家。
琼花玉树依旧,檐下、回廊挂着鲜艳的灯笼,冬日里,丝寒不见萧瑟寒冷,连当头照下的阳光也比外面的温暖。
陶柏年快步走,直奔沈氏上房。
沈氏坐在围屏榻上,地上几个婆子正在禀报,望一眼儿子,挥手,婆子走了出去。
“母亲。”陶柏年榻前跪了下去。
沈氏问:“齐明睿救出来了?”
陶柏年低低“嗯”了一声。
“你从此放下罢。”沈氏轻声道。
“母亲……”陶柏年嘶声哭起来,“我就迟了一步,我就迟了一步啊!”
“我的儿,一步就一生啊!”沈氏幽幽叹,摸着陶柏年的头,看向门外,眼神空茫。
开宗祠,拜祭先人,大宴宾客。
湖州城这一年新元,风光属于齐家。
大家喟叹,崔扶风守寡十年,终于苦尽甘来。
齐家镜工欣喜若狂。
董氏喜得尖叫,完全忘了顾忌。
崔百信想想三个女儿,孙奎的案子判了,死罪,崔锦绣和肖氏入内廷为奴,大女儿二嫁和离又回了娘家,暗叹还是二女儿有见识。
崔梅蕊欢喜崔扶风终身有靠,笑得合不拢嘴。
苏暖云望着陶府方向,幽幽叹息。
齐家家主之位交回齐明睿,镜坊由齐明睿打理。
换了家主的齐家镜坊与陶家的紧密合作一如崔扶风当家主之时,螺钿镜在市场上很受欢迎,定价甚高,为镜坊带来了极高的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