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279)
“对啊!”袁公瑜大喜,证实齐明睿身份,就能定王氏诸人抗旨不遵欺瞒皇帝的罪,又能帮崔扶风,当即进宫求见武皇后。
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被迫代王骏服了十年流刑后,齐明睿被押解到长安城。
进长安后,立即被带到工部的铜镜工坊里。
制镜模,镜范,浇铸铜镜,淬火、回火处理,打磨,娴熟的动作,专注沉静的眼神,一丝一毫的错乱都没有。
铜镜成,一轮新冰,寒月凉蝉,清亮莹润,光彩照人。
蔡池陈伦上次铜液锅倾倒事故中已被撤职,新任典事惊叹:“非幼年便学制镜,家学渊源,制不出如此精美的铜镜。”
王家人抗旨不遵,偷梁换柱罪证确凿。
武皇后下旨,齐明睿复本来身份,□□刑,令归家。
腊月初三,崔扶风和齐明毓,以及在齐明睿被押解进京时跟着赶到长安的陶柏年,在刑部大门前不错眼盯着。
北风呼啸,路面盘旋一圈后,腾空而起,直上云宵。
崔扶风不觉得冷,心头热乎乎的,灭顶的一个个灾难之后,终于等来了艳阳天。
里头的人迫切奔出来,外面的人飞扑过去。
兄弟夫妻三人抱头痛哭。
天崩地裂的快活伴着千刀万剐的疼痛,过往无尽的委屈和悲凄,在哭声里渐渐消逝。
许久,齐明睿松开崔扶风和齐明毓,看向一旁陶柏年,深深一揖。
“虚礼就不要了,来点实在的。”陶柏年嘻嘻一笑,托起齐明睿,摸下巴,“当年帮你齐家脱谋反之罪,我要了一年的红利,这回啊,亏得有我,你妻子弟弟才没莽撞行事顺利救了你出来,得要多少回报才行呢?”
他碎碎念着,很是苦恼样子。
“陶二于我齐家恩情比山高比海深,便是把齐家镜坊拱手献上,也是应当的。”齐明睿微微笑。
“不敢不敢,你妻子和弟弟会找我拼命的。”陶柏年大叫,望一眼崔扶风,飞快移开视线。
崔扶风敛睫,托扶齐明睿手肘,低声道:“咱们先去袁府道谢吧。”
清楚明白不过的事实,不怕落了对手圈套放了仇敌弟弟,又抓住敌人把柄,把仇敌党羽一网打尽,王氏全族赐死,朝中王氏故交又清洗掉一大片,武皇后心情甚好,袁公瑜从中出了力,也受了嘉奖,很是高兴。
崔扶风四人到来,袁公瑜很是勉励了一番,末了,看看陶柏年,又看齐明睿,眼神复杂,轻叹了口气。
齐明睿病体痊愈,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从岭南到长安后又是大牢中呆着,形容狼狈,几个人决定回客舍,拾掇一下,稍作休息再起程回湖州。
之前住过那间客舍的院子,精致洁净,崔扶风扶着齐明睿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陶柏年背后看着,看崔扶风与齐明睿亲密地并肩,背影无比和谐,沉默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他母亲说:齐明睿还活着,回来后,崔扶风夫妻恩爱,你又算什么。
他什么都不是。
心中早有认知,也决定坦然接受,为什么心脏还会那么疼。
衣裳前几日便备下了,里主亵裤薄棉锦袍等一应俱全,清雅温和的白,一如他的主人。
崔扶风捡了一套出来,放到衣搭上。
婢子抬了热水进来,搁到屏风后,退出去时,顺手关上房门。
并不狭窄的房间猛然间变小了,精致的大床上锦被柔软地叠着,榴红丝绣幔帐轻扬,木桶水汽氤氲,空气潮热。
齐明睿走到木桶前。
崔扶风手足僵硬,喉咙干堵,走过去,抬手,手指搭上齐明睿身上粗布灰上衣领口,低低道:“睿郎,我服侍你。”
齐明睿低头看她,崔扶风敛着睫毛,扑簌簌抖着,十年时光,在他们之间划下深深的沟渠。
“风娘!”齐明睿低喊,托扶起她的脸,定定看着她,“咱们还是十年前的你我吗?”
崔扶风暗藏的不自在和抗拒被问得七零八落。
“当然是。”她说,语气坚定,一如十年里,一次次拒绝陶柏年。
“那就好。”齐明睿喉底幽幽一声叹。
身体忽然腾空,而后被压到床上,齐明睿不再是崔扶风认识的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清雅如玉的人,他像一匹狼,狂野残暴,凶猛有力,崔扶风脑子与身体脱离,像是看着别人,齐明睿仿佛酝酿了许久,无数次做过,铺天盖地的烈火,滚烫的温度,衣物一件一件落地,粗重的喘息震荡着耳膜,崔扶风眼里泪水突地倾泄,那应该是热的,齐明睿却像是被凉到了,猛一下僵住。
一上一下,视线接触,崔扶风在齐明睿火焰灼烧的眸子里瑟索了一下。
齐明睿撑着床板,抽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