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7)
陈旭摆摆手,芸儿识趣退下,心念着小姐醉了,她该去寻解酒汤。
“哥哥,你不与他们同庆么,出来做什么?”
“不胜酒力,出来散心。”
被重复一遍借口,还被拆穿了小心思,陈昭妧哼笑一声,偏头望向那团幽黑假山。
“谁又惹你了?”陈旭在陈昭妧对面坐下,照旧询问。
“没有。”陈昭妧不想说赵嘉欢的事,倒是想知道陈旭对谢恒的看法,便试探着说,“只是在想,怎么有人这么轻易就能当官,状元郎还要辛辛苦苦寒窗十年呢。”
“你说谢恒?”
“你在战场上拼过命,且是状元,他又凭什么?”
“凭他在浚水拼死救他祖父。陛下知人善任,谢恒确有才干。”
陈昭妧一下子支起了小脑袋:“救安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安国公应该带了高手随行,怎么还需要谢恒去救,这该不会是个圈套吧。
“边疆骚动不断,流寇匪贼横行,安国公一行百余人,至浚水后不过十余人。安国公寻了数月,只寻到谢伯父的尸首和受了伤奄奄一息的谢恒。安国公欲渡江再寻,遇上了水匪,是谢恒拼死相救,又一路护送他祖父回京。”
“……”
陈昭妧心里五味杂陈,谢伯父可是将军啊,竟也淹没在尸堆血海里。可怜安国公年至花甲不曾见过孙儿,还被云恒这个混蛋骗了。
受了伤还能折腾,真是祸害遗千年。
陈昭妧抬起头,看着哥哥好端端在她眼前,鼻子不觉就酸了。她缩回头闷声问:“舅舅他们还好吗?”
“舅舅,还有孙筱和严棠,都好。此番南齐议和,会安稳不少时日。”
“嗯。”
这话听着安心,可陈昭妧清楚,南齐向来说话不算数,前几年送了质子,聘了贵妃,还不是跟唱戏似的翻了好几回脸。这一时佯作求和,可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云恒这个细作,万万留不得。
陈旭起身,对着那缩着的一小团轻声说:“回去吧。”
“我再歇一会儿。”
“再迟,宴就散了。”
说罢,陈旭也不强拽走陈昭妧,自己走向来时路。
陈昭妧小声嘟囔:“知道。”
她不想回去,不想看见此时洋洋得意的谢恒,也不想看见花枝招展的赵嘉欢。
就再赖一会儿吧。
阖眼不久,便听一句温和声音传来,落在陈昭妧耳里却似追魂铃声般迫人:“郡主。”
“谢恒?!”陈昭妧霎时惊得直起身子瞪圆眼睛看着来人,她险些以为自己又梦魇了。
谢恒缓步上前,一身酒气隔着几米都能闻到,走近后还飘来一缕雪松寒香,不知躲着偷听了多久。
“快要放烟火了,郡主不去看么?”
相距几步,他站定,不再靠近。
他知道她最喜欢看烟火。
他和她一起,总会慢慢再和从前一样。
“自然要去。”陈昭妧稳住心神,却稳不住声线,微微打颤的嗓音自己听了都丢脸。
“郡主若不嫌,正好同行。”谢恒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昭妧这才看清他一手还提着微亮的宫灯。烛火虽弱,能成大势。她灵光乍现,心生一计,何不在此除掉云恒,再借火势掩盖。
她提起裙摆,一鼓作气跃下层层石阶,朝他喊到:
“云、恒!”
收获到意料之中的震惊,陈昭妧迅速拔下金钗,向他的喉咙刺去!
第4章
谢恒闻言一怔,眼前见银光一闪,下一瞬便已将持利器的纤细皓腕擒在手,又反握住另一只袭来的拳头,借力将两双交叉的手臂绕了一圈,把她箍在怀里。他胸膛紧挨着她的肩胛背脊,觉着她好像瘦得有些硌人。
他下颌枕在她头顶上,凛声唤她:“妧妧。”
谢恒又惊又喜,没想到她竟也重生了。
仍旧只会这么几个花拳绣腿的招式,还真是毫无长进。
陈昭妧此刻真慌了神,不停地扑腾却挣脱不得,渐渐没了力气。
遂放弃了挣扎,语气不善:“你…你放开我!”
谢恒环在她腰腹的双臂一紧,偏头在她耳边说:“你既已知晓,我定不能放你。”
“救——唔唔…”
一声救命还没喊出来,陈昭妧就被捂住了嘴,她气急狠狠咬上那手掌虎口处,却白费力气。
谢恒听到呜咽声,手上也沾到冰凉的泪水,力道一松,猛地就被她挣开了。
眼见她又举起钗子,这次是对准了她自己的喉咙。
谢恒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金钗,又将人揽进怀中,紧紧抱着。
“我不杀你。”
他怎么舍得,早知道就不吓唬她了。
“那你想怎样?!你杀了我吧!”
“我怎么会。”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妧妧,我不该吓你。不哭了,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