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6)
陈昭妧听后,怒气直冲天灵盖,还是强忍着,先记下了这笔账。
芸儿脸颊通红,眼睛也通红,强压着哭腔道:“郡主,都是芸儿不好…”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回去好好敷一下。”
陈昭妧轻轻拍抚芸儿的手臂,转身向景瑶道谢:“多谢姐姐,替芸儿解围。”
景瑶轻轻叹了口气:“嘉欢自小就是这个脾气,今日是太没规矩了,我替她给芸儿赔个不是。”
芸儿连忙行礼:“奴婢不敢,公主折煞奴婢了。”
陈昭妧扶起景瑶和芸儿,这一事也暂且翻篇。
从幼时到现今,这样的事情隔上一段时日就得发生一回。赵嘉欢找茬,陈昭妧反击,景瑶在中间调和。
陈昭妧也纳闷赵嘉欢怎么就看她不顺眼,从进宫伴读时就处处挑事。好在后来赵嘉欢犯了错失手砸了皇后赏赐,被她的皇后姑母下令回家反思,陈昭妧才难得安稳了好长时日。
几月前,赵嘉欢的同胞哥哥赵嘉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来裕王府提亲,人还没踏过门槛就被陈旭赶了出去,丢大了脸,定是又被她记恨在心。
接着他们的爹御史大夫赵庸就参了她爹裕王一本目中无人恃强凌弱,因奏疏上皆是泄私愤之辞,洋洋洒洒三千字而不知所云,皇帝看得又气又笑,批复道:墨无否?
结果赵庸会错了意,开始一日三上疏,还在朝堂上振臂飞沫,逮着一点小疏漏也要喋喋不休,尤以裕王首当其冲,于是两家的梁子越结越大。
陈昭妧不想御前失仪,何况眼下先愉快地过元夕佳节才是要紧。
永合殿。
琴吟钟鸣,天籁袅袅绕梁。美婢妙伶,举袖盈盈暗香。
陈昭妧对着玉馔珍馐,暂且忘了一整天的麻烦事,来安慰空瘪的小肚子,也打起兴致观赏歌舞。都说食色性也,没必要和美人美食过不去,别亏待了自己。
一边端着银樽小酌,一边望着细腰婀娜的美人,陈昭妧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她还没相中她的嫂嫂!她方才正为此事扎进吵闹的胭脂堆里,怎么转眼就忘了呢,都是被谢恒和赵氏草包给坏了事。
正当时,谢恒果然阴魂不散地又飘到她眼前,真是想谁谁来,好不灵验。
皇帝与安国公侃家常,正好说起安国公老人家不辞艰辛不远万里寻回的宝贝孙子——谢恒。皇帝一感动,封了谢恒为安国公世子,任兵部员外郎,召他来领旨谢恩。
大殿一片肃静,谢恒伏首领旨,敲玉般清冷的声音清晰传遍殿中每个角落。
自然也进到陈昭妧的耳朵里。
她眼睁睁看着一切与梦中重合,却没办法阻止,难道她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吗?
不是这样!
她换了衣裙,谢恒注意不到她,自然就不会有后来什么一见倾心的鬼话。
这般想着,见谢恒已经退下,他转身,似不经意地瞥到她,目光瞬时交汇又分离。
他看到她了。
不,不一定。距离那么远,她也不惹眼,就只是一转身的几秒,能看清什么。
可她再一想起他的如炬目光,就心慌得不行。
“妧儿?”景瑶看陈昭妧面色不佳,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这酒…味道清冽,不错。”
说着,陈昭妧夹了几片嫩笋压惊。
景瑶见陈昭妧白着一张脸,不像是喝多酒的样子,更加疑惑。想到她刚还和众贵女一同看击鞠,她往日最不喜喧嚷,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再仔细瞧,穿戴也这样素净,与往常真是判若两人。
景瑶举杯自饮,心道妧儿也有心事瞒着她了。
陈昭妧又同景瑶赞了两句美食,还不时往嘴里塞着东西打掩护,眼睛却往谢恒处瞟,他那里正觥筹交错忙得欢呢,哪有闲心在意她。
也是。
玄衣玉冠少年郎,青袍明堂锦绣江。
姑娘们想要的东西,现在谢恒一个人身上都占全了,至少这几年内,谢恒定会在京城风光无二。
一想到他就要进兵部和哥哥共事,陈昭妧糟心地再也吃不下。他云恒顶着谢家百年清名,行尽卑鄙奸诈之事,可真不愧是齐国皇子。
她该怎么样,才能杀了云恒,或者揭露他的真面目,避免重蹈梦中覆辙呢。
陈昭妧暗自惆怅了许久,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出来透气。
陈旭见状,悄悄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在回廊里信步徘徊,知道她这是心烦,也不上前。
过一会儿,她果真累了,挪步到亭子里,懒坐在雕花石凳上,两支胳膊交叠在石桌上垫着小脑袋,整个人剔了骨头一样瘫在那,像是心力交瘁。
“见过世子。”芸儿见陈旭从一片繁密树影中缓缓现身,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人能给小姐解忧了,她不仅惹了麻烦,还只能这里傻站着,什么话都说不上,感觉自己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