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19)
马车缓缓前行,微风徐徐拂过,帘布一阵阵飘舞,猛地翻飞揭开,车中人似被狂风惊动,侧目看向外头抽旋的枯柳枝。
自然见到了树边裹着披袄拿着糖葫芦怔怔望着自己的小姑娘。
和画像里的一样,只是妆扮素净了些。倒更是清水出芙蓉,不媚俗不娇艳,果然是陈国第一美人。
这样可爱的小郡主,当真惹人心疼。云凌转念想到裕王,不就是仗着打了胜仗,才敢耀武扬威。用十二座城池退兵,亏他敢说。
只是不知,用他女儿换退兵,他还敢不敢换。
马车渐渐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不过是一瞥间的偶然对视,陈昭妧却以为如遇洛神翩然惊鸿。素问南齐多美人,果然不假,男子竟也能长得这般钟灵毓秀,真乃天地造化。
方才她真真切切醒悟,何为英雄难过美人关。她非英雄,更难抵为之倾倒,尤其那似笑非笑的俊容,让人捉摸不透又沉迷其中。
真可惜了,是个齐人。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用力咬了一口糖葫芦。
冰凉酸甜的。
冰天雪地里,陈昭妧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许久才吃完这一串糖葫芦,口中心里充盈着甜甜的满足感。
刚好走到荣宝斋,正巧她心情不错,便想添两件珠钗手钏。她一脚刚踏进,就听到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郡主怎么一个人呀?”
赵嘉欢故意咬重郡主二字,明摆着让陈昭妧难堪。
陈昭妧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从她身边走过:“赵大小姐见笑,我平日里独自走惯了。”
说罢,顾自往里走,丝毫没有想理她的意思。和赵嘉欢计较这些太不值当,权当耳边风罢了。
掌柜的也不敢插嘴,干这行多年接触过不少高门贵户的千金小姐,多少知道这二位关系僵持。
宛阳郡主面冷,赵家小姐暴躁,这两位一遇上,那是隔锅煮冷冰,除非冰化水干了或是柴燃尽了,否则不会消停。
两边都不能得罪,又不好劝架,掌柜只能眼神示意侍者分开引两人挑选。
女侍者见陈昭妧略过一排手钏,视线落在了木椟里的玉镯上,极有眼力劲地捧过木椟,给陈昭妧看:“郡主,这件玉镯白璧无瑕,极称肤色雪白,您戴上试试看?”
见陈昭妧抬起皓腕,侍者笑着拿丝帕搭在上面,轻轻把玉镯戴在了她手上。
待将丝帕抽出,果见莹玉如月辉,静落白雪间。陈昭妧本就一身素淡,戴上白玉镯更添几分清冷。
赵嘉欢见状凑过来,颇为嫌意地说:“你的眼光何时这般差了?”
她十分奇怪,大约是元夕宫宴时,她就见陈昭妧衣着寡淡,不似从前明艳。原想与她一较高低夺得第一美人的名号,还被她的丫鬟弄脏了衣裳。
一想到这处,赵嘉欢更气了。
“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身边丫鬟也是个不长眼的。你若少人用,我借你几个如何?”
话音未落,在场几名侍者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跟在赵嘉欢身后的女侍憋得耳根通红,又不敢随意开口,在心里求佛祖菩萨快让这位姑奶奶别说了。
赵嘉欢的两个丫鬟更不敢出声,她们自小伺候小姐,都知道小姐是个什么脾气,不敢去碰这烫火炉。
所幸陈昭妧充耳不闻,连白眼都懒得翻,放下鼓鼓囊囊的小荷包,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赵嘉欢愣了一瞬,等追到门口时早就看不见人影了。
以往,若赵嘉欢这般说,陈昭妧定会与她唇枪舌战一番。
赵嘉欢十分肯定,陈昭妧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父王才立了功,皇帝赏了好多赏赐,按理说她也该春风得意才对,怎么跟变了个木头人似的冷漠,品味也与从前判若两人。
赵嘉欢的脑子里闪过极糟糕的念头,难道…是因为哥哥要与景瑶成亲,陈昭妧伤心了?
赵嘉欢如遇晴天霹雳,她竟发现了这般不得了的事!
那她岂不是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她当日也是随口一说,什么反其道而行之,真心如金需以火炼的鬼话,都是她受不了赵嘉成在她耳边念叨才胡诌的。
谁知道赵嘉成一直心心念念的竟是陈昭妧,还真敢在那个风口浪尖去惹事。前几日他被赐婚后,求爹娘也没办法,这两天闹起绝食,一副生无可恋不如以死明志的痴情蠢样。
纵然赵嘉欢不喜欢陈昭妧,也并非不共戴天之仇,而且,只要兄嫂和睦便好,其余都与她无干,这个道理她懂。何况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她并不想做这样毁人姻缘的恶人。
一句戏言竟伤了两个人,不,四个人,皇后和景瑶好像并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