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浓(65)
桓启就这样走了,下次见到他,已是几年后的事情。
“不肯去见他,却在这偷偷瞧着,算什么?”
杜若到了五子房间,看见杜若透过虚掩的窗户目送桓启远离,不由笑道。
“我是个背时运的人,跟他这种要回洵都施展抱负的人不宜走的太近,更不宜让人以为桓氏跟咱们是一党,平白连累人家。”
五子把窗户完全掩上,回过头来看着杜若。
“那你还答应桓家老太太帮忙照顾桓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怎么忍心拒绝这种事情。何况共患难之时,我还是能帮他们一把。这回轮到他们家好了,便不该去打扰。”
“那几株含羞草又该怎么办?养着?还是扔了?”
“独苗是宝,多了是草。你去后山随便找个地方给种下去,自生自灭好了。”
“这是桓启送你的,我可不去。”
“好吧,我自己去。”
五子带上锄头,捧着那几株含羞草便到了后山。她找了个比较湿润、又有阳光的地方把它们种下,回头正好看见山下一群人拖家带口的往外面走——那就是被翕教赦还的罪人吧。
他们都走了,无论从前如何,现在都可以有个新的开始。可桓启的话尤在五子耳边,以罪人的身份被赦免,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五子现在是个“罪人”,她也要等着翕教的赦免吗?
如果本来没有错,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就招致无妄之灾,这又该怎么说呢?北上洞庭时的自由自在与危险刺激还在五子脑海里,相对于在洵都的束手束脚,外面的世界显然更具吸引力。
朴正现在怎么样了?五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他?那日紫贝出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或许是她自己并不想见到他,就连平时也不会主动去想起与他有关的人和事。但无论如何,此人已经在五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再也抹不掉了。
江湖便是如此,相逢是缘,离别亦可能是永别。如果不好好珍惜每一次的相聚,注定是要留下遗憾的。也许正是因为江湖中有无数遗憾,所以才会令人心生向往而念念不忘。
站了一会儿,五子扛起锄头准备回去,一只鸟儿大叫着从天上飞过,黑白相间的粪便掉在了锄头柄上,离她的手指还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五子顺着声音看去,一只半个拳头大小的不知名鸟儿立在不远处一棵两三丈高的杉树顶,歪着脑袋望着五子这边。大约是感到了五子不善的目光,它忽然扇动翅膀很滑稽的绕着刚才驻足的杉树小小的飞了一圈,然后蹲回了原地。
不知名鸟儿昂首挺胸,露出肚子上一大片白色的羽毛,头顶突出的黑色物什好像一顶王冠。它晃着脑袋叫唤着,树林里传来高低起伏的应和声。五子从未觉得鸟叫声如此讨厌。
跟五子对峙了一会儿,不知名鸟儿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既没有做错什么又没有危险,便扑打着翅膀耀武扬威地进了树林。鸟叫声渐渐远了。
五子还停在原地盯着不知名鸟儿离开的方向,脑袋空空的。刚才明明很生气,为什么看到罪魁祸首后反而平静下来?天上飞的动物一向如此随意,大方地给天地万物浇水施肥,还要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让你不知道该怎么生它们的气。
这种小家伙拔了毛之后就没什么肉了,大约有这样暗示过自己,五子才没有立即跑回去拿上弓箭追杀它们。她看着锄头柄上已经定型的一颗鸟粪,默默地将手缩回两寸。
“杜若,听说鸟粪可以做药材,我给你带了点回来,新鲜的。”
五子推开竹篱笆的大门,对着正在查看药材长势的杜若大声说道,正在劈柴的杜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若停下手头上的事,站起来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
五子把沾着鸟粪的锄头柄伸到杜若面前,“你看看,成色还好吧?”
杜若下意识后退两步,皱眉道:“若是你实在有兴致,不妨拿去给那株含羞草,说不定它喜欢。”
看着杜若一脸嫌弃的模样,五子人不住大笑起来,连眼泪都快流出来。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放肆的笑过了。
杜若望着五子的笑颜,眉头渐渐舒展开,最后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杜方看的愣愣的,他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人,此刻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了。
从木屋里出来的尹则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杜方,“发生什么事了?”
第33章 无处不在
天气燥热,人也跟着烦躁。五子现在恨不得变成一条鱼钻进水里,以博取那无处不在的清凉。不过她没办法那么做,因为监视者的目光同样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