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浓(60)
几间破败的茅草屋立在山上,房前屋后都是开垦出来的菜地,墙角植了几株含羞草,绿的可爱。五子瞧了大喜,蹲下去逗弄那含羞草,眼见那一片片小叶子如害羞了般收起来。
“是谁在外面?”
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小老太太拄着拐杖出现在了茅屋门口,睁着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来人。
五子见主人出来了,忙站了起来,她对老太太没什么好感,便傻傻的站了一会儿。尹则欲挑明五子的身份,被她用眼神制止。
“姑娘是洵都来的吧?”
老太太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双目迸发出别样的光芒,仰天长叹:“圣母显灵,我桓氏有救了!”
五子本欲找个理由蒙混过去,听了“桓氏”二字后,顿时来了兴致。
老太太把二人请进了茅草屋里,倒上了两碗棕黄色的茶,请客人饮用。五子见屋内杂乱无章地摆着些日常用物,并无什么值钱的东西,这茶想来也不会如何。若是换做往日,她定然会推辞不碰这茶水,只是来到云盘岭后什么都改变了,便大方地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腹,唇齿留香。
“这是什么茶?”
“这是蓝氏一族秘制的药茶,专用来招待贵客的。”
“您是蓝家人?”
五子不解,蓝氏一族的药茶她有所耳闻,那是不外传的秘方。
“老身的娘家是蓝氏,夫家是桓氏,二十四年前因为桓劼之事被放逐至此。离开洵都那日,家兄求得一卦,言二十四年后当有贵人自洵都而来,能助我桓氏重振家业。而今,可不是应在了贵人身上?”
老太太甚老迈,走路都不稳,说出的话却甚是清晰。偶尔咳嗽两声,也不影响听者。
五子明白了大概,便道:“您老人家说笑了,一来我不是你所说的贵人,二来我也是被放逐之人,无权无势,帮不了你们什么。今日冒昧拜访,实在是打扰了。这是刚猎到的野兔,就送给您赔礼道歉吧。”
眼看着五子要走,老太太忽然厉声道:“姑娘非池中之物,年纪轻轻的就想在这里养老吗?”
五子被她说中了心事,立刻拉下脸来,不耐道:“你想怎么样?”
两人僵持着,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上前扶着老太太,道:“祖母,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老太太一看到孙子,立刻变成慈眉善目的祖母,抚着孙儿的背道:“狗狗,这两位是洵都来的贵客,刚说要送给咱们家一只野兔,快谢谢贵客。”
少年听了,恭恭敬敬地向五子行了个礼,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这只野兔还请贵客拿回去吧。”
五子初见这少年便有几分好感,此刻听了他的言辞,更觉高兴,便问:“你叫狗狗?大名是什么?”
少年道:“祖母说,取一个贱名好养活。桓氏虽是大族,而今非昔比,故而名字不重要。”
老太太道:“他父亲去的早,没来得及取名字。今日正巧,贵人不妨赐给我这可怜的孙儿一个名字,这也是桓氏的荣耀。”
“这不好吧。”
“贵人不肯,便是瞧不起我们。”
五子不好再推辞,便命少年拿来笔墨纸砚,谁知那少年去了许久,只拿回一只半秃的毛笔,一张粗糙无比的纸,用一点墨块在一个陶碗里磨了,加上水便是墨汁了。虽是如此简陋的东西,少年却是很珍惜。
“桓氏,那就叫桓启如何?”
五子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启”字,又道:“姓桓名启字承业。”
“多谢贵人啊。狗狗,还不谢谢贵人。”
老太太高兴地老泪纵横,催着孙子拜谢,五子的心思却因为那句“姓桓名启字承业”而飘远了。
因为老太太执意要请五子留下来吃饭,五子推辞不掉,便让他们把那只野兔清洗出来做了菜。桓家人又去收罗了一些家常菜,凑了满满一桌子,倒也丰盛。
这一家人是桓氏的嫡系,桓启是桓氏的长房嫡孙。因为桓劼的事,桓氏一族受到严厉的惩罚,不少人以自杀明志,才得以保全了嫡系血脉,但嫡系一支也被迫迁到了云盘岭成为罪人。留在洵都的桓氏,沦为康家的附庸,充门面而已。
桓启才十五岁,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剩下的都是桓家的寡妇。为了养活自己,她们不得不像男人一般到田间地头劳作。而桓启除去帮忙外,还跟着祖母读书识字,练习家传武功,一点也不像洵都城里那帮勋旧子弟,这一点尤为令五子佩服。
五子同桓启聊得很开心,便把前面同桓家老太太的不快忘了。临别时,桓家人去送五子,桓启表现出依依惜别的样子,五子差点儿就心软要带他去自己的木屋拿些读书识字的物什,想到杜若的脸色后才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