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浓(59)
虽带着无尽的怨气,她的语气却十分的平缓,许是病了的缘故。
“别的都不要紧,可为什么要欺负我身边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他们都可以见死不救,我也是连狗都不如了。”
夜幕降临,杜若不动声色地燃上了蜡烛,关了窗,端坐在五子对面。
“活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滋味。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所有,或许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人赤条条的来,还得赤条条的去,短短几十年光阴,能做什么?”
烛光照应着五子的脸庞,这段时间她明显消瘦了,脸上更添了一丝惆怅。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到底由谁说了算?澹台家的女子,就非得背负家族的责任吗?都不想承认我是这个家族的人,给我这个姓氏做什么?真是个笑话。”
五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杜若不曾插话,二人就那样在屋子里坐着,饭菜已经凉透,月亮爬上星空。
“现在,我连个年都不能回家过,当真是有家不能回。”
五子长叹一声,整个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话已经说够,便得考虑别的事了。
“这菜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面对五子的突然转换话题,杜若丝毫不感到惊讶。
“现在好受些了?有心情吃饭了?”
五子面上有些挂不住,便不看杜若,偏过头去道:“不要笑话我了,发一顿牢骚而已。”
“我知道,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杜若收起饭食,神态自然地走了出去。
五子目送杜若离开,肚子适时响了起来,她神色尴尬,庆幸杜若走的及时。
吃过晚饭后,杜若恢复了一点力气,精神也好了些,她忽然很认真地对杜若道:“让我快些好起来吧。这么病着终究不是办法。”
杜若道:“如此甚好,心病没了,其他的自然药到病除,这个年我也可以省些心。”
“你是在笑话我吗?”
五子故作生气状。
“五子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我倒是真的想在药里再加几味药,让你没这么嚣张。”
杜若的威胁立刻让五子变了脸色,明知是句玩笑话,却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哎呀,生气了?这才像话嘛。前些日子躺在床上,连话也懒得说一句,跟半个死人没差别,如今才是活了。”
明知杜若关心自己,五子却压抑不住那偶然涌起的怀疑,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却想着别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直的疑问终于出口了,问的有些严肃,又有点不好意思。
像是突然被问住了,杜若脸上那迷人的浅笑缓缓散去。
“从前是因为家族寄托的责任,现在呢?一个无权无势还受排挤的人,值得你们花这么多心思吗?”
是“你们”而不是“你”,聪明如杜若如何不知?事实往往是插在人心头上的一把刀,拔。出来是一个大窟窿,不拔依旧活不了。
“五子不信人性之善吗?”
“你都不信的东西,要我如何相信?”
莫名的对峙,莫名的紧张,二人对视,虽无杀气,却已无半分和谐愉悦之氛围。
“五子怎知我不信呢?”
笑容在杜若脸上重新绽放,身为巫师的独特气质给她的笑添上了摄人心魄的魔力。
“言不由衷的话,就算是说出口也是枉然。可我不会说那样的话,尤其是面对五子你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啊。”
杜若盯着五子,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五子忽然觉得头晕,扯住被子的手不觉放松下来,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糊……
“你真的下了药?”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五子咬牙说出了这句话,她真不该轻信杜若的。因为太急于下结论,她也忽略了杜若眼里的慌张。
第30章 桓氏后人
“大人,今日猎的兔子可肥了。”
尹则一手拎着猎到的野兔,一手拿着弓。弩,高兴的走在五子身后。自五子病愈,二人常上山打猎,所获颇丰。
“有什么好的。上次猎到的野猪你们吃了几口?杜若本来就不怎么吃荤腥,你们两个大男人的食量又跟个姑娘似的,也不害臊。”
五子边走边抱怨,跟尹则、杜方二人相识已久,主仆间的规矩渐渐淡了,朋友之谊倒是添了不少。
“大人说的是,这日日吃,月月吃,便是龙肝凤胆也觉得腻味。属下从前就听说过大人善狩猎,弓。弩在手,例无虚发,每每满载而归,如今亲眼见了,方知所言尤不及实情。属下佩服,佩服。”
尹则这马屁拍的五子很是受用,她心情一好,便不欲马上回去,“瞧,那边有几户人家,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