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196)
何况对方要拿她问审,摆明了是来势汹汹直冲着他去的。
婉婉望着他道:“我们是夫妻,万事不论好坏,我都想陪你一起承担。”
陆珏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望着半会儿还是先将人牵进屋里,秋夜风凉,怕把她吹病了。
钟牧的事今天过后,已不可能再避开她,他并没打算等她从旁人口中得知。
取了她肩上的披风挂在衣架上,陆珏回过身来,忽然沉声问:“若是我先前对你藏起了一些事,小糖豆会生夫君的气吗?”
他以为婉婉至少要问问什么事,但其实没有。
她摇摇头,“不会的,我知道夫君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哪怕先前藏起来,但你现在不是正打算告诉我吗?”
现在就不晚。
陆珏眸光忽地好似融化开来,他伸臂将婉婉揽进怀里,垂首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话音低低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你的哥哥钟牧,你已然见过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
夜凉如水,屋里轻轻抽噎声伴随着潮湿的晚风,在陆珏心上下了一场雨。
婉婉没有怪他,半句都没有,但埋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她大抵是怨自己,怎么如此后知后觉,至亲之人就在眼前都没能认出来。
看她把自己哭得嗓子沙哑,双眼通红,陆珏心里一阵隐隐的疼,倒宁愿她一股脑儿把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手掌缓缓拍着小丫头的后背,他沉默地叹口气,片刻后低声问:“乖,不哭了,小糖豆还愿意相信夫君吗?”
婉婉抽噎地气息都不顺,没有力气说话,只脑袋抵着他胸膛蹭了蹭。
至亲之人都已故去,夫君和哥哥便是婉婉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哥哥如今身陷囹圄,她唯一可以信赖依靠地便只有夫君了,又怎么会不相信他?
“那夫君答应你,一定会将哥哥平平安安地还给你,好不好?”
婉婉闻言没说好不好,而是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哑哑地纠正他:“哥哥和夫君都要平安,你答应我这一件事便好,行吗?”
她从不会怀疑夫君,但那些坏人如此不择手段,她是真的很害怕,怕夫君为了兑现给她的承诺而受人掣肘,出现意外。
婉婉是个贪心的女孩子,哥哥和夫君,她一个都不想失去。
陆珏垂首轻吻小丫头红肿地双眸,将她的眼泪都吮干净,温声哄着,“我答应你。”
翌日清晨照看婉婉用过早膳,陆珏便还要外出。
他事务多,婉婉哪怕再无精打采,也好歹听话将碗里的粥都用光了,不想教他忙着公事之余还要为她的身体操心。
如今南地盐务那个大一个漏洞,魏国公府想将私通匪徒、其心必异的黑锅一并扣给靖安侯府,将人置之死地,当真宛如跳梁小丑。
不过他们跳得过高也罢,陆珏正好抽了那根梁,彻底教其摔得粉身碎骨。
钟宅外有人前来求见时,陆珏已离开外出,婉婉正在家里对着小佛像跪拜,为哥哥和夫君祈福,试图请诸天神佛保佑他们平安。
临月前来回禀,说:“门口的侍卫在外拦住了个女人,说是想见您,还拿着咱们侯府的令牌呢,您要见见吗?”
钟宅内外都有身手高强的侍卫把守,婉婉也不怕对方生事,便教临月去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进屋里一瞧,却是先前曾见过面的宋眠。
宋眠自得知城中的告示起便焦急不已,但临到真正见到婉婉,却又难言半句。
她只记得钟牧临走前都还为小妹着想,不肯显露身份打搅小妹的生活,而自己动用了灵州所有的人脉都无法探听到钟牧在狱中的消息,这一遭前来,却是要把钟家的伤疤揭开……
正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婉婉便已好似看出了对方的踌躇。
“嫂子不必避讳,我已经都知道了,”她上前,握住宋眠的手,“也请嫂子暂且稍安,夫君会全力保兄长无恙的。”
宋眠看得见她眼底深深的青色,至亲之人危在旦夕,还叫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宋眠自觉惭愧。
“你既然都知道了,便叫我的名字吧,我担不起你一声嫂子。”
婉婉一时稍怔,倏忽听明白过来。
于是那些原本还为兄长这些年至少还有相爱之人、有温情相伴所生出的些许安慰,顷刻间也荡然无存。
兄长这些年都是孤独的。
她在盛京锦衣玉食时,兄长一人一剑隐姓埋名,便背起了全家的血债。
婉婉仍旧记不起当年的情形,如今说来她应当是幸运的,从前忘记的记忆,无论好坏,她都已然彻底想不起来。
可哪怕是陆珏仔细修饰过的言语,旁观者一般避重就轻地描述,也足够教她从心底里生出无尽地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