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开眼，那一头的熔金好似都随着她的眼睛燃烧起来，“可惜啊，一将功成，即便身后万骨腐朽也不会有人在意了，这世上像小师妹你这样的人，还是少。”

“说是品行，其实考验的是收拢人心的手腕。”

“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七天，七天之后，我会告诉他们，此地即将有海啸来临，只要这座村庄的人有八成以上愿意跟我走，就算通过考验。”

向谷迟疑了片刻，“真的会有海啸吗？”

“真的会有，”孟绮罗点了下头，“能被划入联盟考验的，都是被占星修士预测到即将遭遇灾难的地方。”

“啊……”

向谷语调平平地应了一声，“给点钱骗走不行吗？”

孟绮罗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深藏不露啊，小师妹，坏心眼不少。”

向谷只是冷漠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但这事没那么容易，祖祖辈辈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突然冒出一个人，说有大好的挣钱机会，只要离开了这里就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怎么看都像是骗子。”

“世家子弟有一种更快捷的办法——”

孟绮罗话音顿了顿，她看着向谷，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好奇，或是渴望一类的神情。

可惜孟绮罗的算盘声隔着肚皮都已经传到向谷耳朵里了。

他有意木着脸，不让好奇心流露在脸上。

孟绮罗只好假装清了清嗓子，自己接着往下说。

“作为修士，要想制造一场足以威胁普通人性命的灾难，并不难，自导自演一出救世的戏码，成本很低，效果却很好……”

孟绮罗话说到这里，向谷已经基本理解了。

说起来，古往今来，其实有不少帝皇在登基前会使用类似的手段。

例如在鱼肚子里装入某人应称王的字条，或者收买一些神职人员，让他们声称自己梦见了王权更替……

简单来说，就是造势。

向谷没有想到，同样的手法也会出现在修士联盟盟主的选拔中。

不过，这么一想，选皇帝与选盟主，这两者似乎确实没什么大的差别。

“那师姐也打算这么做吗？”

“嗯——”

孟绮罗摆了摆手，“要是全天下只有我知道，那这办法还算过得去，现在么，没什么新意，还容易被人利用。”

向谷没接话，等着孟绮罗自己往下说。

“与其担心被人利用，不如为我所用，”孟绮罗说着，扯出一抹不甚友善的笑容，“我有更好的办法。”

向谷：“……”

就道德底线这个方面来说，大师姐还真是挺适合这种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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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天，向谷就见识了孟绮罗的手段。

她假装成巡游的方士，每天就神色凝重地在村子里游荡，专挑那种无事可做，每日坐在墙角等人唠嗑的闲人，到这些人眼前瞎晃悠。

等人问起来了，她就掐着一些向谷根本看不懂的手势，忧心忡忡地告诉人家，她昨日夜观天象，预测到周边哪个村庄要遭遇什么灾难，午后几时另一个小镇会发生什么不测。

这些当然不是她闭着眼睛瞎猜的。

这三天里的近十次的预言无一例外，全部应验。

就连时间都和她说的一样，分毫不差。

向谷冷眼看着村民们把孟绮罗当作转世的救世观音，心里想着：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不过是属于逍遥宗大师姐的广阔人脉罢了。

这一举措深得村中老人的信赖，而在这些老人日夜吹拂的枕风之下，不少心思单纯的年轻子弟也对他们毕恭毕敬。

唯有村中一批读了书的小辈，以及他们的教书先生，仍秉持着圣贤书的教诲，对他们这种吹嘘怪力乱神之流敬而远之。

要想收服这帮人，全凭嘴上指点江山，显然还不够。

“师姐不考虑效仿一下其他人的做法吗？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哦。”

傍晚，两人再度坐到村口梧桐树下乘凉的时候，向谷摆着一张百无聊赖的死鱼脸，幽幽说道。

孟绮罗笑嘻嘻地靠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垂落的发丝让晚风吹拂到向谷的脸颊上，“这种事就不劳师妹担心了。”

向谷没有说话，两人周身的空气很突兀地安静了片刻。

孟绮罗：“……”

她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师弟今天怎么都不反驳几句？

孟绮罗忍不住低头去看向谷的表情。

这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浅色的，似乎早有预谋一般幽静注视她的眼眸。

“既然如此——”

向谷拖长了音调，一字一顿道：“那就请师姐速战速决，不要拖延，免得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说这话的时候，向谷的语气像在宣读勒令，没什么起伏，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