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谷一脸麻木，“还不错。”

这反应平静得出乎孟绮罗的意料，她挑了挑眉毛，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听向谷话音幽幽，“掌门希望大师姐能够得偿夙愿，所以教给我一些驯服疯马的特殊技巧，他担心大师姐到时候马前失蹄，有意嘱托我跟随照看。”

孟绮罗：“……”

其实，他们刚才聊的内容，她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但在这个时候说实话，是不是有点自取其辱？

向谷端着一脸板正傲然的神情，走到孟绮罗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姿态像是即将登基受封，“虽然道阻且长，但念在掌门情真意切……”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椅子就被孟绮罗一脚踹翻了。

向谷起身的动作非常及时，没有摔跤，于是孟绮罗眼疾脚快，给他膝盖上又补了一脚。

向谷弯下腰揉了揉膝盖，本来唇边浮着很浅一抹笑，待他揉了两圈膝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压下来，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山门送别

对于修士联盟大赛，逍遥宗上下都很重视。

哪怕是从来只对妖怪两眼放光的孟绮罗，这次也拿出了十二分的郑重。

当天下午，两人就在宗门上下几千子弟的欢送下，出发前往蓬莱岛。

当然，接受欢送的只是孟绮罗而已。

向谷站在距离宗门很远的一棵树，遥望着与宗门师兄弟姐妹一一道别的孟绮罗，神情安静而专注。

那像是一幅盛大的画卷，人山人海，且各个脸上洋溢温情，每一个笑容都有所不同，却有着同等热度。

身为剑修圣地的大师姐，一手风华剑名扬天下的孟绮罗，虽然行事疯狂，让人摸不着脑，但在逍遥宗这片小天地里，这些同样才华横溢的剑修子弟们一直都很崇拜她。

在逍遥门的那十年，向谷听倦了她的名字。

她一直都很有人气。

向谷远远观望着这一幕，好像忽然有点理解那些成日惦念故乡的子弟了。

以修士的目力，向谷能够很清晰地看见每一位同门的笑脸，那些同样出色的同门自然也能做到。

但，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哪怕他并不刻意躲藏。

因为人群里还有一个孟绮罗。

无论孟绮罗在外是怎样的凶神形象，在逍遥宗，她永远都是那个耀眼无匹的大师姐。

而他不一样。

现在还会有人提起从前的向谷吗？

向谷一直在树的阴影里站着，直到孟绮罗告别人群，来到他身边。

“我们走吧，小师妹？”

孟绮罗背对人群，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是狭促的，不带恶意的，像月光明亮的晚上，拂过面颊的晚风。

向谷只是眨了眨眼，沉默地御剑跟上。

孟绮罗有意御剑行得飞快，偶尔笑眯眯地回头看看他跟上没有。

若是他跟得紧，还会招来她的调侃，“飞这么快，小心裙子啊，师妹。”

向谷才懒得理她。

哪怕是从前在逍遥宗的时候，向谷也从未对孟绮罗这三个字，有过什么向往崇敬的心情。

那时的他也许是逍遥宗唯一一个没有沦为大师姐狂热追捧者的人了。

现在的逍遥宗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已经沦陷了，再不剩一寸净土了。

--

向谷原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会是蓬莱岛，没想到御剑飞行了小半日，他最后跟着孟绮罗降落在一处沿海的村庄。

“为什么不直接过海？”

村庄人不多，平日里估计也没什么过客，连家客栈都找不到，孟绮罗带着他到村长家中留宿。

“这也是考验之一，”孟绮罗搬了条椅子坐在村口的梧桐树下，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给他解释，“甄选盟主的考验有三，家世，品行，以及修为。”

向谷坐在她旁边，侧着脸，看她一根接着一根，竖起三根葱白的手指，接着又默默低下头去，看向地上的蚂蚁。

他看着蚂蚁来去忙碌，想着晚上估计要下雨，嘴里幽幽地吐出几个字，“就算知道要考品行，师姐也还是要去参加吗？嗯……不愧是师姐？”

孟绮罗：“……”

孟绮罗一扬眉毛，笑眯眯地反唇相讥，“说话也太不中听了，师妹。”

“不过呢，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听到这话，向谷偏头看向孟绮罗，就见孟绮罗仰着脸，伸长细白的脖颈，面带微笑，在黄昏里微合着眼，“若是真论品行，你师姐我这些年来杀妖无数，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收到邀请。”

黄昏的暖色浸透了孟绮罗的一头银发，仰头的动作使她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脑后，似流淌的一捧熔金。

难得有安谧的气息出现在孟绮罗身上，这片刻的静谧只维持到她睁眼说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