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一夜满关山+番外(97)
他瞧着她把那块鲜红如血的领巾从火中挑出来,拿匕首从边上割了几根布条,余下的塞回腰里。
她把那几根细布条编成一根红绳,编绳的手微微颤抖着。
谢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编。
第58章 风云涌(1)
战火纷飞,城墙上下满目疮痍,激战过后的关墙内外狼藉而又血腥,哀嚎和惨呼回荡在耳边,四处都是破碎的铁甲和旌旗,横插的箭矢和长矛,断裂的兵器以及翻倒的桐油。
烽烟硝尘一阵阵飘过,天地一片肃杀和悲凉。
残垣断壁下沈荨也像一个血人一般,铠甲上和脸上手上都是血迹,但她的脸显得很平静,眼睛里也并没有眼泪。
她不一会儿就编好,脱了靴子撩起裤管把那根红绳系在脚踝上,重新穿好靴子,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谢谢。”她嘴里吐出两个干涩的字,提着长刀转开身走了。
两天后,沈荨带着从四处东拼西凑而来,经她短暂集训过的一万骑兵,从寄云关的城墙下飞驰而出。
她在蒙甲山深处追上撤退的西凉军,于混战中一刀斩下西凉军首领的头颅,三万西凉军军心溃散之下全无抵抗之力,在离翠屏山谷不远的一处山崖下被全歼。
十七岁的沈荨因寄云关保卫战和这次追击战声名鹊起,不久便拿到了西境军的统辖权。
卧室里的光线已经很明亮,阳光从糊了薄纱的窗户透入,有细小的浮尘飘荡在光束中,床边的镜子越发明亮,甚至有些刺眼,谢瑾挪开身,去把帐幔拉上。
沈荨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了拉裤管,凝视着脚踝上的那根红绳。
她亦想起那时候的谢瑾。
十六岁的少年披着重甲,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高大和坚定,血汗打湿了他的鬓角,捏在手里的□□成串地往泥土里滴着血,他厮杀过后的眼睛里本是凶悍的杀气,看着她时那分杀气却消失了,只剩下呐呐的关切。
她没想到谢瑾会真的借给她五千兵,她本只说说而已,并没报什么希望。
五千骑兵,除去厮杀中重伤和轻伤的人,几乎是麟风营整个营的兵力。
万一这五千人有什么闪失,他背上的罪名足以毁掉他的前途。
如果说之前谢瑾于她而言,更多时候像是一个有趣的对手和玩伴,那么从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或者说,是长久以来积累在心中的一些特殊情感在那一瞬间突然明朗。
只是她与他之间不仅隔着沈家和谢家的对立,而且各自掌着无法以联姻形式再次合并起来的西境军和北境军。
后来被太后和皇帝撮合与谢瑾成亲,她不但没有拒绝,心中还有几丝窃喜,觉得这事算是她在被剥夺了西境军统辖权,亲信旧部被扣押的愤怒和不甘中唯一的安慰。
谢瑾坐回来,从背后拥着她,以身体暖着她。
沈荨回过神来,舔了舔唇道:“我想喝水。”
谢瑾一笑,“喝什么水,有茶,等着。”
他穿了衣袍下床,到外头的敞轩架子上拿了火炉和烧水用的铫进来。
沈荨看着他往铫中注了水,放在火炉上烧,又把茶具摆好,茶瓮中丢了茶叶。
“家里的下人不会闯过来吧?”她问。
谢瑾听她说的“家里”两个字,心下一乐,笑道:“没我的吩咐不会到后院来,放宽心好了,再不济有人来了,见到你也没什么——这家里的人,还是可以信的。”
沈荨略微放心,此时铫中的水已烧开,咕嘟嘟翻腾着热气,给这个明亮却又寒凉的清晨带来几丝暖意。
谢瑾握着铫把手,把沸水注入茶瓮,不一会儿茶香浮散,那旧年的悲欢离合,血泪之痛也就随着袅袅茶香,钻出微翕的窗隙,如烟尘般随风荡远,于空气中消逝。
沈荨这会儿情绪已经完全平息下来,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了两口,道:“事发之前的议事结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我也和大家一样,以为真是吴将军私自领兵去翠屏山谷,反中了西凉军的埋伏,直到今年春我送朝廷钦差去西凉谈和,无意中得知朝中有人和西凉人有勾结,且我偷听到的谈话中有提及八年前这桩惨事,这才知道这件事情有蹊跷。”
谢瑾长叹一声,并没有熄去小火炉中的碳火,让它燃着,把窗户再推开一些。
他把沈荨茶盏中的茶水添满,问道:“所以你因探查这件事,惹怒了太后?”
沈荨点点头,“我之前只知道朝中有人泄露了军机,而且也不知道西凉方面的人是谁,我往西凉派了大批探子,沈渊发现了我的意图便来问我,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回了上京禀告姑母,姑母对这事的处理态度,让我觉察这事和她有关,或者,是和我们沈家的其他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