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291)
究竟是什么人会下如此狠手?当真是谋反被察、狗急跳墙的白家人吗?
那夜,白允在听风楼上对她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她不相信对方,却搞不明白对方告诉她那些话的原因。
如今白允已被下狱,她既不可能将对方说过的话告知肖准,更不可能去向皇帝求证那番说辞。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求证。
窗外隐隐传来伯劳的抱怨声,似乎在和那只滚烫的药罐做斗争。
肖南回犹豫了片刻,还是挽起衣袖,将腕间的铁环露出来。
“黛姨可有见过这样东西,或是......这上面的记号?”
女子睁开那双含了烟雨的双眸,半是慵懒半是疑惑地望向她腕间的东西,许久才开口道:“瞧着甚是奇怪,可是什么防身的物件?”
肖南回暗暗松口气,又将袖子放下来:“算不上,只是觉得稀奇,便想给你瞧瞧。”
那铁环是皇帝赐予她的,上面刻着的符号应当是皇家近卫的标识或秘令。黛姨当年或许见过行凶者身上的标记,但也可能并未留意到,不管怎么说,她当下的反应是令人心安的。
或许不是天家。
肖南回如是想着。
毕竟她想不出皇室要灭肖家的任何理由,亦想不通灭口之后徒留肖准一人的原因。
可如果不是白家、也不是皇室中人,又会是谁呢?
心思流转间,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下一秒,黛姨便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她与黛姨相处十余年,黛姨经常会在她发呆或闷闷不乐的时候讲故事给她听。
尽管多数时候都是旧时戏折子里那几个耳熟的故事反复来反复去,但她还是不会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总是从头听到尾。
肖南回点点头,黛姨那双美丽的眼睛中便有了些光彩。
“我要说的故事,是出口成谶的故事。”
肖南回下意识一顿,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感觉来。
黛姨从没讲过这个故事,她也没在其他戏折子里见过叫这名字的戏本。
黛姨显然没有留意到肖南回的反应,她沉浸在回忆中,就连先前有些滞涩的语感也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话说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喜欢造园子。家中人都精于此道,有人会雕石头、有人会培花草、有人会修土木,各司其职、配合无间。有一日,神仙路过他家庭院,觉得甚是精美玄妙,便将那家主叫出来,说愿意赐予他一样福报,问他想要什么。”
“家主便说,自己总是苦恼于不知几时刮风、几时下雨,时常因此耽搁园子中的活计。神明会意,便赐予那人可预知天象的能力。”
“从此以后,家主发现每当他在睡梦中呓语之时,总能说出次日天象如何的话来,这些话次日便会应验、无一例外。日子久了,城中其他人家有时便会前来打听第二天的天气,家主总是有求必应、一一作答。”
“然而众口难调、人心难测,赶车的希望天晴,卖伞的却希望落雨。久而久之,总有人对家主的预言感到不满,甚至对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感到怀疑。开始有流言说:神明赐予家主的是一种可以左右天象的巫术,而所谓预言不过是幌子罢了。”
说到这里,黛姨顿了顿。她额头上冒出些汗珠来,不知是痛症犯了、还是那新添的炭火提升了屋内的温度。
肖南回莫名有些紧张,她帮女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低声问道:“然后呢?”
“终于有一日,城中人集结起来将大户人家的园子围了起来,要烧死他们一家。家主向上天祈求希望神明可以收回这道神赐,可神明却再没有回应。最后,家主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当众割下了自己的舌头,次日一家人便都从城中消失了。”
一种怪异而熟悉的感觉袭上肖南回的心头,她依稀觉得这故事中的某些细节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那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黛姨这故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自然是有人讲给我听的。”
“是何人?”
“何人?”迷茫渐渐涌上美人的眼底,她又恢复到先前那种有些病恹恹的状态,“许是某个相熟的朋友吧。”
门扉被推开,伯劳毛手毛脚地端着那碗汤药走了进来,冲着肖南回道。
“陈叔在外面,说宫里来人了,正找你呢。”
第115章 静波楼
自打从焦松县回来,肖南回就已经做好了重回以往“清闲”生活的准备。
光要与肃北职责不同,是以兵卒官职也有所不同。但就营卫来说,恐怕也与她从前伍长的身份差不了多少官阶了。
这样的位置,即便是在营里也没什么活计,这宫里的差事,何时会轮到她头上?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