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13)
他信手自番子手中接过鹤羽大氅,大步踱至到司扶风身边,手中大氅划开无数道金璀的光线,司扶风肩头便落下了厚重又温柔的晴云。
“京城深秋肃寒,宋大人一个男子尚且抵挡不住,郡主倒好,扛着一身伤、在大风口里敞着。”
一阵清冽的香细雨似的洒下来,融进那暖意里、拥住她周身,她微微一怔,下意识拉住了大氅的金扣。
姬倾摇头轻叹、目光全笼在她肩头脸上,转身时惊鸿一瞥,司扶风却觑见那眸子里缠绵着烟水、烟水里盈满她的眉眼,摇曳成丝丝缕缕。
她心上突如其来地吹皱一弧弧颤,风牵着她的发丝扬起,粘在姬倾衣裳经纬间的辉煌金线上。他走远,琵琶袖上缠着的发丝依依松开牵绊,而她竟从那千丝万缕地缠绕里、看出些荒唐连绵的不舍。
司扶风深深吸了口凉气,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头恍惚着:
京城这风有问题,吹得人神志不清!
户部官员们躬着身子愣在当场,一个两个面面相觑,屏着呼吸、只敢用那惶恐的眼神交流:
定是前世积了大德,能眼见着杀人的屠刀、化作指间温柔!
而姬倾却不在意,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里、他抬手朝番子们挥了挥,看向宋培然的时候、便敛了笑影。
空气里才温起来的一丝丝暖便被那肃杀搅散,众人心里一惊、一个个骤然静默着埋下脸,庭院里复又寒气渗骨。
那寒玉冰烟的脸沉在光影里,声气淡淡、没人探得出喜怒:
“咱家听闻侍郎清苦,可惜朝廷里没批下银丝碳,咱家哪有胆子私自放库?今个儿、便特特给您备了一筐黑炭,大人可别嫌弃。”
冷意丝丝的话音才落,便有番子抬了装满黑炭的箩筐,稳稳当当放在宋培然面前。
宋培然沉沉的目光自炭框上扫过,微微蹙起眉。他躬身,朝姬倾抱拳,声气里的感动和刚直都装点得恰到好处:
“下官谢过厂公,但无功不受禄,您的恩情太大,下官怕日后、直不起脊梁。”
姬倾却也不恼,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腰间的绦子,上面的水精坠子迎着光晃悠,落在那黑炭上,一阵明一阵暗。
他似乎早有答案,眼皮儿也懒得抬,只不急不慢地说起另一件事来:
“昨个儿夜里,咱家右佥都御史刘平大人府上,撞上了一拨死士。其中一个,便是这张六儿。底下档头说看他眼熟,竟是粤州的逃兵。可逃兵最是贪生畏死,东厂来擒、怎么可能自尽拒降?”
宋培然笑得大方妥帖,朝他轻轻躬身,温言道:“许是督主威名远扬,叫此等宵小闻风丧胆。”
姬倾淡淡一笑,只负手逆着天光,朝司扶风悠悠望过去,眉梢挑着些锋利:“郡主瞧着这事儿、究竟哪里古怪?”
司扶风早有疑惑,于是昂然起腰身,朗声叩问庭中众人:
“各位大人,自二十年前东南总兵重挫倭寇之后,近些年东南海域可以说是大胤最富庶、最安逸的地方,许多富户子弟甚至花了银钱买去东南服役,不但没半分危险、还能时常花天酒地尽享繁华。那样好的地界儿,还冒着杀头的风险当逃兵?”
姬倾赞许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声音渐淡渐冷:
“若是这张六儿,根本就不是张六儿呢?”
宋培然清俊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沉静不语。
姬倾转过身,胸前的坐蟒脚踩云烟、迎着万丈天光,冷然俯瞰着宋培然,玉璧冷清的声音便冰雨似的洒下来:
“宋大人,您说、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户部,先由粤州清吏司从死人里头、寻了个没销户的张六儿,给别人安上姓名。然后联手兵部,将此人送去粤州军营,等他熟悉了大胤风土和军中招数,再逃亡进京。而户部便又给他换上流民的户籍,让他在京中落脚谋事。”
宋培然似是仔细思虑了片刻,才清和一笑,露出费解的神色来:“下官最是不善变通,大人说得方法如此复杂,就为了放一个闲人进京吗?下官不甚明白。”
“但若是、这偌大京城里,被偷梁换柱的、远不止一两个流民呢?”姬倾微微俯身,漠然地盯着那框里的黑炭好一会,才负手一笑、又直起身子。
司扶风看着,只觉得精致的人做什么都贵气优雅,那一起一伏、倒像是沾了露水的冷竹在风里摇曳。
她不明白姬倾总惦记那炭做什么,疑惑的皱了皱眉:“厂公大人,这炭里可是有什么乾坤?”
姬倾听见她说话,微微扬起孤峻下颌,似笑非笑:
“扶风郡主还不知道,昨夜诏狱里,咱家提了各坊屯卫中的锦衣卫来认人。最后是正西坊的认出来,这张六儿、如今是千儿胡同里安置的流民。咱家派人上门,那积善堂里拿出他的户籍黄册来,咱家仔细看了,还真是户部尚书的签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