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孤儿+番外(32)
说法很多,然而谁也拿不出实据分辨哪一句是对的。十四年前的那场动乱仿佛死了很多人,非但是虞氏无人生还,连一个能说明白事情始末的人都找不出。
真相注定只能涅灭在那场残烈的大火中,除了当事之人,谁也探寻不见。
只有常延宫还留着,在空前未有的暴雪中,迎来了辛尧三十七年。
虞氏一门的牺牲换来了天南宫氏统治下的十余年太平,这份太平至今也没有被打破,现今怨灵残害州府,都是宫及羽亲去围剿。
一切说法都好像言之成理,一切牺牲都好像死得其所。但是虞砚池却说不出哪里在堵着。她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她在这些蛛丝马迹的罅隙中迷失了自己的来路,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要向哪里去。
倘若贺垣弋所言是真……
“阿离。”沈桥见虞砚池脸色越发不好,他解了腰上的水袋,踌躇一二递上前去:“现下别问这些了,先好好休息,好在你已平安离开了万滁宫,有什么事往后有的是……”
江边倏起浪,虞砚池腹部如倒海,恶心的感觉传上来,她按着床沿,让沈桥话到一半又停了,“你怎么了?刚逃出来时还是好好的,哪里受伤了吗?万滁宫有人伤你?”
万滁宫……
万滁宫已远江上波,贺垣弋是虞砚池骗过的恩人,在此刻却要背上伤害她的忖测。
虞砚池摇头,尽力才说了一句,“我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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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砚池到天南与沈桥分道而行,她连一个理由也没给,丢下“你先回去”就走了。
她穿过平遥大街,经好一场热闹,去了虞府。
虞府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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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前,虞砚池在路上走得有些丢魂,街边的小贩呼喝着,车马如水般地过,这条街她走过数万遍,亦数万遍不曾留意街上的人情百态。
许是虞砚池的长相并不带攻击性,又许是虞砚池丢魂的样子掺着一种脆弱的美感,行至某僻静处时,有男子上前来搭话,男子看着衣冠齐楚,然而开口就暴露了他是个地痞的事实,他一边冲墙角的驴马烂子使眼色,一边对虞砚池说着一些难以入耳的浑话。
虞砚池盯着那地痞碰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地痞眼神里的污浊毫不掩饰,他露着牙笑:“小美人,怎的一个人走在街头?这将入夜了,街上这么冷,不如跟哥哥我上茶馆暖暖?”
天色灰蒙蒙的,虞砚池把情绪也掩在眸下,她开口,声音很缓,“你没有家吗?”
“家?”地痞先是愣了愣,随后意识到走了通天运,碰着个既弱又傻的,竟然这么好骗,都不用恐吓。“嗬!有啊、你要跟哥哥回家?那走啊!”
虞砚池说:“你有兄弟姐妹吗?”
“兄弟?”地痞眼珠子往边上瞅了瞅,墙角就传来骚动,他大拇指虚比着那些人,“哥哥我兄弟多得是!你想要姐妹的话,也好说,跟我回了家,自然能见到。”
“你没骗人?”
“骗你干嘛,谁还没有兄弟姐妹了!”
“骗了我怎么说?”
“哥哥若是骗你,你打我啊。”
“好。”虞砚池说:“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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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巷深处,高墙脚下倒了一批的恶徒,破败不堪的屋子里,姑娘相抱而泣。
那些恶徒面上带彩,身上筋骨不知道断了几跟,被虞砚池打得嗷嗷大叫,话也不敢说。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看着这样弱的一个女子,竟出手就端了人老巢。
虞砚池望着姑娘们好一会儿,她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乱破烂了,这些姑娘年纪都不大,她们之中,有的还不足十岁,她们跪在那里,泪水在带伤的脸上积出新痕,还在磕头谢虞砚池相救之恩。
虞砚池转身看回那些恶徒,觉得分外可恨。
长离剑未取过平民性命,但是此刻,她想杀了他们。
虞砚池曾以为四方最可畏的是肆意作乱的妖魔和略地侵城的外族,自以为斩妖除魔,克敌制胜,就会见百姓太平,但她从未深想,世间还有瘆于妖魔异族的人心。
这是另一种让人绝望的灾难,是盛世也掩盖不了的屠戮。
为何行骗?
为何欺弱?
“饶命……姑、姑娘,饶命啊!”那些人见了长离剑的刃光就吓破了胆,匍匐着央求,“求求你,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干这畜牲事了……”
虞砚池说:“你们在害人,知道吗?”
那些人也磕着头,颤抖着的声音让他们那样像弱者,“知道!知、知道……”
“那还祈求什么饶命?”
人吗?
那些被你们欺骗、迫害了的人吗?
为什么要求她饶命,你该问问她们愿不愿宽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