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99)
“爹爹!父亲!”
“久等了。”柳徵云朝他们抱歉地笑了笑,牵着江潭月的手进了门,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方才有点急事,耽搁了些时间。”
江潭月冷冷地解释,绯红的唇边还留着被咬破的痕迹。
北云忙撇开眼,不敢多看:“主要是想来探望一下柳师叔和江师叔,不知道柳师叔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柳徵云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一边斟茶一边道:“好得七七八八。”
柳霜看着他,恍然陷入了一场熟悉的旧梦。
“师尊……”
柳徵云斟茶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柳霜,但笑不语。
“真好啊。”柳霜说。
柳徵云点点头,举起茶杯与他碰了碰:“嗯。”
他复又看向北云,极其诚恳地道:“多谢。”
北云摇了摇头:“能照顾他已经是我毕生的荣幸了。”
柳霜闻言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偏头朝北云望去:“你知道就好。”
北云早就习惯了柳霜的口是心非和小脾气,只是笑着摸了摸他半垂的长发。
柳霜不与他多言,转回头看向了柳徵云:“师尊……我们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事。”
柳徵云:“大致能猜到一点。”
“……什么?”
“我能感觉得到……潭月的心脏在你身体里。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复生禁术吧。”他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你也找不到自己的记忆了吗?”
真是师徒同病相怜。
柳霜怔愣了片刻,才哑声道:“您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偷走了江师叔的心脏。”
北云闻言愧疚难当:“是我偷的。”
“闭嘴。”柳霜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再说话。
“反正我拿着也没用,给了你们,你们拿着便是,有什么怪不怪的。”江潭月幽幽插话。
“反而你们这话说得倒奇怪,什么叫偷了我的心啊。我的心就在这里,他听见是要吃醋的。”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时将两人交扣的手举起来晃了晃,眼神落在柳徵云的身上,带着明目张胆的迷恋和爱意。
“还有——柳霜。”江潭月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歉,“那时候,在落神山……对不起。”
他那时候急不择言,说的话太难听。
柳霜静静地回看他,眼圈不太明显地红了起来:“其实您说的也没有错。”
柳霜看起来强势霸道,实则敏感细腻,很容易受伤。这么多年他一直对那句话耿耿于怀,直到复生都没有忘记。
他只是在恨他自己。
无论是不是理所当然,确实只有他在享用着师尊的牺牲。
可是他也不想啊……如果可以,他宁愿活着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活得痛苦,也丧失了选择死亡的权利。
遇见北云,又是新一轮煎熬的开始。
从那之后——他想活着,他想去爱——这种念头更加让他感到自己无比地恶心。
他这种人……怎么有资格去活着去爱啊。
☆、醉人滋味
“霜弟?”
北云见他状态不对,抬手揽上了他的肩,声音里透露着担忧。
江潭月有些难办地看了一眼柳徵云,柳徵云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收紧了手中的指节。
江潭月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诚恳,带着浓重的愧疚与歉意:“我为我过去的言行感到忏悔……我愿意做出补偿。”
“心脏的事情就一笔勾销罢,你们日后……或者现在,有什么难事的话,我都可以为你去办。”
柳霜闻言却忍不住哭着吼了出来:“可是至始至终都是我的错啊!”
江潭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他微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柳徵云,忽然轻轻叹了声。
“你们师徒……还真是……”
“难道你要让你师尊在那个时候舍弃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根本做不到吗。虽然这一点我也很不满意,但这确实是他的作风。”
柳霜愣愣地盯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
北云无声地在他发间揉了揉,动作间透露着温柔的安抚。
江潭月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他看起来好脾气,实际上却是非常我行我素的一个人,我也口无遮拦惯了,给你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害,真的非常抱歉。”
“所以……别再哭了,一点不适合你。我记得你师尊刚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还是特别骄傲灿烂的一个小孩儿。”
柳霜凝视了江潭月良久,突然偏头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朝着他轻轻地扬了扬下巴:“别说大话了,江师叔。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江潭月对着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意。
柳徵云不紧不慢地酌着茶,手指抵在白瓷杯上,眼神落在他微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