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参崴行动(2)
“原来是这篇。”楚恪颔首道。
他打开了文章页面,却没有急于阅读。沉默片刻,楚恪忽然转向威尔,问道:“你认为这起失踪跟她的工作有关?”
威尔一怔,迟疑地回答:“我想——有可能。”
不止是有可能,楚恪想,威尔已经如此认定了,并且他在试图说服楚恪。威尔用痕检的话题把楚恪引到书房,又特意站在书架附近给他重点提示。一种隐晦的对上管理方式,确保楚恪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成就感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在引导调查方向。”楚恪直白地指出,“你认识赵艾可?”
“不。我跟本案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威尔立即否认了。沉默片刻,他小心地解释道:“……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认为——新的视角,或许有益于调查。”
楚恪并不买账。他冷笑一声,直视着威尔的眼睛:“为什么不直说?”
威尔迎上楚恪的视线,一触即分,转而看向那面书柜。楚恪能看出来他的尴尬:“我只是,之前合作过的探员比较——”他艰难地思索了片刻,说,“有比较强的自我意识。”
“比较强的自我意识”。威尔说得相当委婉,楚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威尔指的是刚愎自用。只有探员才能出具结案报告,所有协助调查的人员,包括威尔这样的派遣专员,都只有辅助地位。而事实上,大部分探员都已经解决了足够多的案子,乃至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思维惯性。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楚恪问道。
“……性。”威尔说,“之前三起案件里我所合作的探员——阿尔方斯·克莱斯特……他倾向于将女性失踪案的定义为性关系问题引起的情绪性离家出走。”
“啊。”楚恪干巴巴地回应道。阿尔方斯此人在警署颇有声名,楚恪对他的光辉事迹耳熟能详。并不是说其他探员们多么有职业素养,但就是在这群凑合的家伙里头,阿尔方斯不负责任的程度都算得上一枝独秀。
楚恪无法再苛责威尔的行为,只能警告道:“下不为例。”
“不会有下次。”威尔保证道。
楚恪扫了他一眼,语气微缓,换了个话题:“拿到了赵艾可的通话记录吗?”
“已经拿到了。”威尔回答道,“赵艾可今年以来与三百多个号码通话过。”
“很好。”楚恪说。他实际想说的是“操”。
个人终端的通话内容和时长都受到隐私法保护,探员能拿到的只有号码。三百多个号码的调查名单——或许这数据对于一个优秀的记者而言并不算多,但对于准备调查情况的探员来说,已经多到难以忍受了。更何况,排查完了又能怎么样?赵艾可的案子很有可能是偶发的陌生人犯案,要真是那样,通话记录这条线索就根本与失踪无关。
“我可以负责视频电话号码初筛——全部的,很快。我做过改造——”威尔提议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加装了计算单元,可以多线程操作。我今晚就能完成最近这个月的通话调查。”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认为有必要。”
“我认为有必要。”楚恪不假思索地回答。
楚恪的应允明显让威尔轻松了一些,他微笑起来。但楚恪没有因此停下自己的话。赛博格机体普遍安装了基本的面部表情单元,威尔的笑容就像大部分低端赛博格一样,灿烂而刻板。楚恪不会为这个而心软:“结束后把全过程录音上交警局数据中心过滤分析。”
威尔的笑容消失了。全过程录音是标准操作流程,但警局的数据过滤分析不是。那是楚恪的戒心。
威尔该预料到这一点的,楚恪想。威尔先是试图引导调查方向,接着又自告奋勇包揽了枯燥的电话初筛。太过积极了。在十一年的工作生涯中,楚恪还从没遇见过一个积极负责的派遣专员。这与派遣专员本人的意愿无关,纯属制度问题。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规定,在急救抢救过程中,对于可能通过赛博格移植手术而留下性命的病人,即使其自身经济情况不足以负担正常赛博格机体和手术的开销,也可以在政府资助下接受手术。资助的赛博格机体是西科系统以人道主义的成本价出售给政府的低端机体SYM-1型。
为了避免这种紧急避难式赛博格手术被滥用,所有接受手术的赛博格必须在恢复劳动能力后到劳动调遣局接受一年的临时调遣。劳动调遣局的工作是公认的枯燥无趣,例如修建避难所,整理核废墟,还有像威尔这样,给警署的正式探员读档案、做副手。就算是这些活儿也是随机分配,不存在选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