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阴师(76)
“恩是要报的,有恩必报是我做人的准则,但也不是唯一的缘由。”
“那还有什么原因?”
他也躺下来,接肩而席,看着彩霞:“以后你就知道了。”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好长,模糊了边影,融在一起,他们躺在萧瑟苍茫的土剁上,享受着即将落幕的白昼,徜徉着并非温柔的烈风。
川洋回到家中,母亲早早将热腾腾的白粥端上桌,分发完筷箸,便坐下来问道:“你和陈贰是什么关系?”
川洋一头雾水:“我俩能有什么关系?”
母亲有些严肃道:“那你们最近也注意点,最好不要见面了。我刚刚听说河坝住着的梓净和马思桥搞在一起了,你知道的伐,就以前和你一起爬树摔下来的那个梓净,他喜欢上马大叔家的小孩,他俩还承认了,呸,忒恶心了。他俩明天在祭祀台受火刑,你想想,年纪轻轻做出这等荒唐事,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川洋有些无措,指尖发白,心下跟着慌乱,他放下筷子,小声道:“为何要......火刑?”
母亲轻轻点了点木桌:“那自然是驱邪了,否则怎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上男人?定是妖魔附体。所以让你离隔壁陈老幺远些,虽然你俩关系够铁,也认识这些年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可万一有人脑袋生疮以为你俩也是那什么,到时就是黄泥巴掉□□,洗都洗不干净了,你听懂了伐。”
川洋埋下头,垂着眼眸,重新拿上筷子,扒拉几口饭,小声应道:“知道了。”
祭祀台的火燃了一天一夜,早就烧焦的两具尸体曝在阳光下,被风吹成了渣沫,匍伏压抑在川洋的心上。
从那天起,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陈贰了,每当他来找他,他都寻个由头避而不见。就算是路上遇见,陈贰抓住他的手腕,特别紧,特别深,他直视川洋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川洋不敢看他,低着眸,甩开手上的桎梏:“没什么。”
陈贰面色不佳:“如果没什么,今晚跟我去老地方骑马。”
川洋嗫嚅:“还是不要了吧。”
“为何?”
“我今日身体不适。”
陈贰并不退步,稍稍提高了音量:“那就明日!”
川洋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但陈贰还是听的真切:“明日我也有事。”
“那等你忙完了再来,我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川洋道:“干嘛?”
“有事说。”说完便走,没给川洋拒绝的机会。
川洋低首,被陈贰抓过的地方蔓着一片麻潮,缓慢的移动位置向小臂攀沿。川洋摇摇头,驱散这份不适的感觉,拍打了几下手腕,朝反方向走去。
时间过得很慢,在川洋的记忆中,好像爬过了几日,夜里辗转难眠,白日心神不定,失了魂魄,也丢了快乐。他没去赴约,也不敢赴约,他想着,陈贰也不可能那么傻,一天等不到,两天也等不到,再等下去也是无味了,他也会放弃吧。他们应该保持距离,可心里莫名的想念那个身影,以及他的山河。
他不知道什么感觉,却在逐渐成长的时光中,日复一日的接触中,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烙印。他还是忍不住,在第四天黄昏里,偷偷摸摸的去了,躲在沙堆后面,隐在角落里,瞥了眼站定的身影,在苍岭烈风中有些萧索,在边疆的沙尘里,更加寂寞。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慢慢滑下,他埋着头,垂着眸。
有些黯哑的声音自风中传来:“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见面谈吧。”
川洋一震,迅速抬头,对上他略显沧桑的面容,还有那双能映出星辰的眼睛,略微惊讶:“你......”
陈贰伸手,一把将川洋抱过来,把他的手禁锢在背后,压在自己胸膛,抱得很紧,几乎喘不上气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川洋想要挣脱,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双手被压制,动弹不得,他气恼道:“你放开我,要闷死了。”
“谁让你不见我,就是要闷死你,让你长长记性。”
“你放开我,不是说有话要说吗?”
陈贰又抱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放开,直视着他:“你之前问我除了报恩之外,还有什么缘由。”
川洋掩饰性的整整头发,躲避着他的眼:“现在我不想问了。”
陈贰将他的脸掰正,不带一丝犹豫,迫使四目相对,在炽热又温柔的注视下,他说:“你是知道我心意的吧。”
川洋脑子顿时一片嗡声,看着陈贰的脸,有些木然:“什么......心意......”他好像知道那个答案,他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一股强烈的矛盾充斥在脑中,混杂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