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玉(51)
竟是谢衡先开口,勾唇成弧,“在下谢衡,表字芜长。我看兄台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结识一番?”
我扯开嘴角,笑道:“谢兄客气,在下张回。”说罢看看旁边的酒楼,“请?”
谢衡笑着点头,站在他身后的方平却是不安道:“大人,您还要去……”
“无妨,不耽搁的。”谢衡打断道,缓步上前。
二楼雅间内,三人看着一桌子好菜先是沉默。却是酒楼的掌柜先打断沉默,殷勤笑道:
“大人,您看看还要点什么吗?您爱吃的那些菜还有呢!”
谢衡微微咳嗽一声,“多谢,不必了。”
待掌柜走后,谢衡道:“张兄,近来几年过得如何?”
我重重地点个头,故作轻松道:“好,天南海北哪都走了一遭,甚是有趣。现下就差乘条船去爪哇了。”
喝一口茶水,我问:“怎么不在京城待了?”
谢衡的目光柔和,“去年来这儿上任做知州。”
我疑惑道:“寻……皇上没给你个大官做做?”按着两人交情之深,他让谢衡做个丞相我都不意外。
轻笑一声,谢衡道:“晏兰你从来不懂为官之道。我只是个修书的,将天下重任教在我手里还得了?本是辞了官的,然皇上说这儿治理不好,让我来管管。”
我也不拆穿他的推脱之话。他抬起一双明眸,“六年前为何不告而别?”
我本是最怕他提起之前我离别一事。我事前未告知他,这么些年也未与他有一字一句的接触,只能苦笑道:“不是给你留了封信么?”
谢衡只道:“那是没见着面的,不算。”看我无意继续说下去,他便又道:“接下去又有什么打算?”
我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专心看茶的陈歧,嘿嘿一笑,“荷包里银子还够,我们打算明日就走,这天涯可还再浪一番。”
谢衡抿抿唇,“若是在哪儿落脚了……知会我一声吧。”
我缓缓展开笑容,“好。”
既然说了要走,我便想一早就走,若是在那个街角遇到了谢衡,我也是会悲伤的。
蜷在陈歧怀里,我揉揉眼道:“不知道什么什么时辰,该起了吧?”
陈歧良久轻声道:“再睡会儿吧。”
我打个哈欠,“你哪还有当年闻鸡起舞的劲头啊,现在怎么变得比我还会赖床。”
半响,陈歧拿柔软的头发蹭蹭我的脸,“我们回家吧。”
我愣住。回家。哪个家?我知道京城里和相府只隔了几条街的余府不是我的家,秦岭中那座终南山山腰的房子不是我的家,秦川里余府原本宅邸不是我的家,而梓州那现在还是青葱山林的地方也不是我的家。我知道,那间落于小道旁、山脚下的湖州小屋,是我和陈歧的家。
沉默良久,陈歧缓缓道:“这些年,我们走过大江大河,见过奇闻异事,比过三教九流。天涯,我逛够了。我现在只想待在那间屋子里,只想你一直在我身侧。”
轻轻吻过陈歧的唇,我靠在他的胸膛上,靠近他炽热的心脏。
“好。”一如几年前我邀他同游天下时他的所说。
伸手环过我的腰,陈歧再道:“有些东西,你若是舍不得扔,还是拾了带上吧,省得你回头还要后悔。”
我看上他还有些迷糊的双眼,问道:“你是认真的?”
睁大了眼睛,陈歧嗤笑一声,再伸手理理我额前的碎发,“介意。天下人有几个不介意?但我更想你过得开心。再说,我明白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丝毫不比……另外两个轻。”
我叹息,心中也如随州的春意一样暖和。
打开门,恰巧从旁边屋子走出的小二见着我忙说:“客官,您总算醒了,大人可是一早就等着您了,又不让小的叫您。”
我微愣,“谢大人?”
小二连连点头,认真道:“是啊是啊,大人昨夜在小店歇下,一大早的就起来吩咐厨房备菜等您用膳。”
我忙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小二走几步,手指指向一楼大堂,“大人在那儿等好久了呢。”
随他指去,玉色青年坐在窗边,晨曦笼在他的身上,柔情似水。
我缓缓走下楼梯,向谢衡走去。
他手里还捏着茶杯,侧面被熹光扫过,如美玉、如白璧。
停住脚,我站在桌前问:“怎么来了?”
谢衡放下茶杯笑道:“只知道你今日要走,却不知道你几时走,怕是错过了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笑容微微苦涩。
我别过脸坐下,看向桌上的米粥的点心,看到中央一个白瓷盘,“这是……”
谢衡将白瓷盘向我手边一推,“昨日看见你在买这个,想着你应该是喜欢吃的。随州天暖,梅花早开,做成糕点也是甘甜可口。我买了不少,你捎上点作路上的吃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