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玉(50)
我俯下身,轻轻贴近他的耳垂,“给不给?”
他转过脸,明亮的墨黑眸子里藏有千百明星,“人给酒不给。”说罢狠狠吻上我的唇,微润,微温。
四周渐热,两人撕咬片刻。
翌日,我在西房的床上醒来,叫醒我的是右脸上落下的轻吻。我睁开眼,一双秋波黑眸静静地看着我,两人对视无言,暂得清晨好时光。
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美满过。
微风从半开的扇子吹进,我懒懒地闭上眼,轻嗅窗下飘来的芳香。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与陈歧的日过过得愈发肆无忌惮。
后院的藤架上出现了枯条,院中的树结起了橘子。藤条又爬上木架,树叶再度青葱。
已是次年的深秋,我们吃完鲫鱼后在院内晒太阳。过去一年的日子就像是一潭死水,丝毫不起波澜。有些涟漪无非是余桓真中了金榜、阿川成了家、陈白与陶桃定居越州之类。再就是,听闻谢衡自请辞了官,却不久又被复用。
我看看身旁的陈歧,“你带我去江湖走一走如何?”
陈歧猛地睁开眼,却望向远方。
陈歧不知道,我见过他在夜深人静时抚摸旧剑的沉醉之态,我见过他细看一张织着三教九流的布质地图,我见过他偶尔抬头望向浩天失神的模样。他想去天下走走,至于他为何停留此地,皆是为我。
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就想寻得一间房、一个人,足矣。然而我不忍陈歧为我舍心中侠梦,弃一方天地。再者,陈歧将我照顾得很好,我的伤已完全无碍。
我伸手摸摸陈歧柔软的头发,“少侠,带我去看看江湖吧。书里面的江湖,尽是快意情仇,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呢。”
陈歧牵过我的手轻轻一捏,轻笑道:“快到冬天了,往南走吧。”
站在浮梁街头,下起了今年我们遇到的第一场雪。
瓷器铺子里,我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笑道:“杜工部说‘越女天下白’,果然名不虚传。”陈歧把玩着一方青色酒樽,白我一眼,“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越州钱庄里,四人在冬天大雪的夜里围炉取暖把茶言欢。
开春后,清雩山下,陈歧灭了个叫成虎寨的土匪窝子,那家被劫的女儿半是含泪半是羞涩地要以身相许。我咧嘴笑笑,揽过陈歧的肩膀,“姑娘来晚了,他是有家室的。”
乘船过了琼州海峡,在儋州寻得东坡足迹,耳边似还听得那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掩住口鼻,陈歧嫌弃道:“这个螺蛳粉真的在很多年后享名大江南北?”我塞一筷子酸笋进他的嘴巴,“是呢,爱它的人多了去了。”
微寒的小石潭里鱼群浮动,旁边石碑上留名星星点点。
秦川里,余轩摸着胡子笑道:“还叫什么余大人,叫我声舅舅吧。”余夫人抹泪,阿川抱着他新生的女儿和他娶的娇美娘子站在一块一同抹泪。
登上华山之巅,陈歧与几位蜀山弟子过招,出手成风。
路过一处县城,县太爷的霸王侄儿强抢民女,陈歧再度侠义出手、再惹桃花。
我们到青海湖畔时正值夏月,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盛放,与天地的湖蓝相得益彰。
遮面避沙,驼铃阵阵,我们走在嘉峪关的河西走廊上,看行人络绎不绝。
行至哈密,我们在院内对着一盆又大又亮的葡萄大快朵颐,看着台上的异域少女跳舞婀娜。
本想再往北去,无奈语言不通,我们便穿过一望无垠、青色开阔的蒙古去到山海关。
再回勤川镇,老大夫把把我的脉,“你小子身体倒是不错了。”
虽距京城不到半百里,我们却决定不去京里,决定再度南下。开封城里,陈歧他爹娘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俩紧握的手,半天还是点头。
夏秋冬春,四季轮转。几年的光阴,我们见了太多事物,也见到了许多故人。在随州,我们又遇故人。
谢衡。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
龟速打字:)
真的要完结了!还没想好要不要写晏兰的番外呜呜
第35章
我与陈歧坐在随州最大的酒楼里等着上菜,我向外看去,“对面有买梅子糕,我去买几块,你要不要吃?”
陈歧摇摇头,“快去快回。”
接过两块芳香的梅子糕,我正要回酒楼,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慌张道:“大人……!”我转过身看,愣在了原地。
往来千千万万人,我只看到一个浅衣男子站在我身后,直直地盯着我看,一张嘴唇微抖,一只垂下的手微颤。
我想问问他,最近几年过得好不好,但答案太过于明显。一身素色的袍子被他过于清瘦的身子衬得宽大,一双眼里平添了几分忧愁与焦虑,连下巴处的胡渣都有些杂乱,一点不像我往日认识的那个会把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的谢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