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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111)

作者:渥丹/脉脉 阅读记录

大内人人皆知,陈王容止风度为诸王之冠,诸王同室而处,陈王如明珠现海,皓月凌空,超乎众人矣。

但另一桩知情者寥寥更讳莫如深的旧事是,昔年今上子息艰难,求子心切以致沉迷阴阳五行之说,一时间嫔妃不重出身唯重五行八字,陈王的生母赵氏入宫前曾有婚约,而曹王母刘氏更是新寡后入宫。只是曹王出生后肖似天子,陈王虽与赵氏神似,然而身长肤白,与诸王皆不相同。

赵家是京内名门,族人门生遍布两京,赵妃又深得圣眷,在她生前,萧曜从未觉得自己与兄弟有什么不同,可自从母亲故去,竟有轶闻传出,说陈王风度卓然,京中近十年来,仅见昔日的丹阳侯、曾与赵妃有过婚姻之约的何鸿有此风采……

赵氏病重时,侍女池真得宠,待赵氏故去,也是池真身兼母职,继续照拂陈王。可惜此类言语渐渐还是传到了萧曜耳中,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何鸿的名字时,并不惶恐,只是好奇,当即要冯童陪他出宫,指名要见一见此人。

“丹阳侯早年入道门,后来又自请戍边,往昆州去了。”

“还在昆州?”

“再未回京。”

当时萧曜想,昆州远在千万里外,又时隔二十载,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此人,再后来,此人的名字成为内廷的禁忌,自己也渐渐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他便更是连想都不愿再想起了。谁知道几年之后,自己也开始了远行,前往与昆州齐名的连州赴任。

萧曜知道元双之语绝不是为了重提这桩隐秘的旧事,但一时间内,他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神情和语气皆低沉起来:“元双你这是爱屋及乌。”

“奴婢……”

“母亲心善,厚待你们,是她留给我的福报,我都识得。”他兴致索然地打断元双的辩解,“元双,我饿了,传膳吧。”

驿站精心准备了酒饭,但萧曜略动了几下筷子就说饱了。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元双一面不掩愁容,一面叮嘱冯童取一筐橘子来。

橘子送来时萧曜笑了:“元双只当我还是幼童了。”

元双剥着橘子,接话道:“殿下一路劳顿,难免脾胃不健,吃点橘子,说不定又有胃口了。开春了,气候转暖,橘子也难久留呀。”

以往在宫中时,萧曜虽然知道有四季之分,但饮食起居皆有人精心伺候,从不觉得四季风物的变化有何稀奇,更难以体会季节更迭的影响,踏青避暑登高赏雪皆是乐事,不过趣味殊异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元双将橘皮放在暖炉上熏烤,陌生的驿站陡然间也有了一丝熟悉的气味。萧曜既觉得思绪万千,又觉得心静如潭,就是不肯承认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是否因离愁而起。

耳旁传来隐约的琵琶声时,萧曜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可看元双和冯童的神情,他知道他们一定也听见了。萧曜凝神再听,片刻后开口:“此行中还有人会奏乐么?”

冯童谨慎道:“程五随身的行囊里,好像是有一柄琵琶。殿下,听说程五善乐,何不传他前来茶叙一二?”

一想到奏乐之人可能是程勉,萧曜顿时回绝:“……并无出奇之处。不必了。”

这乐声不成章法,显然是信手而得。萧曜原以为一会儿就没了,可直到他更衣就寝,断断续续的曲声都没有止歇。不仅不停,弹奏之人显然得到了乐趣,渐渐弹起了成篇的曲子。萧曜听力目力皆佳,躺在枕上半天都没有一点睡意,更觉得腰酸背痛,十分不适。睡不着之余,萧曜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为何有这样不识趣的人,弹得好就弹个没完没了,天底下就只他一个人会弹琵琶不成?

第21章 俱在五弦间

从帝京往连州和昆州的官道共有两条,南道虽然平坦,但较北道要多出近千里路程,北道则要翻山,十分艰辛。可是尽管南道易行,赴任的官员多择北道,也已成为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

进入祁州后,驿站间的距离变长,为免在户外留宿,一行不得不加快行程。但离京城越远,官道的维护也越发怠慢,萧曜即便是乘车而行,还是觉得苦不堪言。

但颠簸尚可忍受,路途中的百无聊赖最是难熬。萧曜不能寻访沿途的名胜,身为亲王亦不可与地方官员结交,连读书都格外费劲,从早到晚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元双大眼瞪小眼。

萧曜深恨骑术不精,不能像程勉一样骑马,又不愿意让闲杂人等知晓自己也会琵琶和五弦,多少个夜晚,只能听着程勉的琵琶入梦。在偶尔的辗转难眠中他也会想,乐声美则美矣,可惜冷冰冰全无一点人情味,白搭了这一手好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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