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26)
信上端正浑圆的字体书写“渐苏亲启”,留名“兰谡”。兰渐苏取过书信,撕开信封,抽出那张融了碎金的淡香信笺,敞开来看。
浈献王喝完第二碗茶,留意到床榻上的温香软玉:“这女人是谁?怎么你们两个,一个女人?”浈献王说着血气就滚到脑门,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内随着血气回旋。
兰渐苏只顾垂目信上文字,如实答道:“白喇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未来太子妃。”
夙隐忧措手不及吃了个饱实的惊。
要与太子和亲的公主,现在衣不蔽体只包着棉被躺在兰渐苏的床上!旁边还站着他的逆子!所知真相,与尚没脱离浈献王大脑的可怕想法,因缘相遇,偶然又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浈献王眼似蛙鼓,身体骤然绷成一块木板,血气逆向而行,黑色的眼珠凑出一副标致的斗鸡眼,僵僵倒地,晕了过去。
*
天色黑下,蕴着淡光的云在空中拂出条条紫色流絮,珍珠大小的星子点在紫云间,环绕月亮旁布成一幅瑰丽夜画。
兰渐苏赴信上之约,来到王府。
开门的管家提桐油布灯笼,方形阔脸在自下映上的烛光中,惨灰得森然可怖,犹似一面贴在脸上的画皮面具,无半分与人相近的表情。
兰渐苏特意去瞧管家脚下,见到管家的黑色布鞋后跟了一条紧密不分的人影,确信他是个活人不假。
“王爷在荷风亭,请公子跟我来。”
管家迈着稳疾的步子行走在前方,兰渐苏跟在他身后。奇的是,分明兰渐苏高出他许多,但跨大步子加速行走,也跟不上管家不徐不疾的步伐。
武侠小说中,许多皇室成员府上都会藏匿着一些武林高手。他们平时可以是管家、下人、扫地僧,一到关键时刻,就会露显出绝世武功。兰渐苏本笃定轻步如风的管家是暗藏在王府里的一个武林高手。可又想到这还没到关键时刻,他就将自己的轻功暴露无遗,想来是一般高手。
行至中院,眼前悠悠飘过几点荧光,渐渐荧光越来越多,飘到兰渐苏面前,数只打亮了屁股的萤火虫,在空中悠闲自在地飞舞。
中院曲径两侧是田地,田里种了常见的蔬菜瓜果,以及一些罕见的奇异植物。植物之间间隔明确,每个间隔间都竖着一杆琉璃盏,琉璃盏内养了莹莹发光的萤火虫,将这些绿植照成了株株晶莹剔透的珊瑚翡翠。
兰渐苏心道:翊王看似冷漠寡淡,实则也是个闲情之人。
走在前头的管家突然发出“啪”的一响,兰渐苏赏园的情趣被他那声脆响引去。管家一个巴掌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手上是只被他拍死的萤火虫。他随意将掌上虫尸擦在布衣上,继续引步前行。
荷池万顷,曲院风荷。流香串成纱帐弥漫在兰渐苏身周,身前仿若横着幢幢香障。
白石栈道直折处,一个婢女抚琴清吟,曲栈通向荷风亭。亭中,翊王坐于青花瓷桌旁,饰蓝纹白衣如泄银光,浑身闪耀得通透。乌发束冠,一张雪漠中脱出来的脸。桌上佳肴,碧壶,美酒。
闻步声来到,翊王侧头看过来,向兰渐苏浅浅一笑:“渐苏,你来了。”
兰渐苏走到亭中,浅浅一礼:“王爷。”
翊王示意他坐。
为他斟酒一杯,翊王道:“几日来不见你寻我,实在牵挂于你。碍于王爷这个累赘身份,不能亲自上门去找你,唯有托信一封,请你前来王府。”
这话把兰渐苏听得感动和愧疚一起满出来,坐下后顺道低下了头:“何德何能,能得王爷如此思念。”
翊王给他斟满酒,又替他夹菜进碗里:“自知你在京中,便想着哪天能和你这般杯酒言欢。”
兰渐苏半是感动半是奇怪地想:兰渐苏背负骂名,这么多人恨着厌着。怎么翊王却不顾世俗言论,待我这样的——
左右想不到接在后面的合适的词,兰渐苏只能稍微夸张、大胆一点地想:情真意切?
喝下一口酒。是时婢女吟歌到最高处,兰渐苏不由拧起眉头。
翊王问他:“酒不合你心意?”
“不是。”兰渐苏摇摇头,下巴朝婢女处抬去,“那歌。”
“这曲子不喜么?”
“是在下不识好货。”
翊王给下人使去个眼色,下人躬身退去。不消半刻时间,琴声和歌声消止,婢女抱琴离去,让晚风领了这响。
“此女原是司乐坊里的乐仪,琴技与唱功皆是一绝。怎知得不了渐苏的心。”
本是皇上知翊王喜听琴乐,特赏赐给他的司乐坊女史。翊王今夜想叫她拨一拨兰渐苏的兴,没曾想适得其反。未免有些失落。
翊王说着问兰渐苏,“本王有些好奇,你平日里喜欢些什么样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