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18)
“你!”季延风拍大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不该许你去赶考!去南岭走货也比这强!”
季伯琏好声好气地给他顺,“爹,‘忧国忘家,捐躯济难’,您现在气,可当初肯定也是想到这儿了的。儿子这两天就得走,家里有小琬,沈家也会帮衬着……”
“说什么丧气话!你是我季延风的儿子!凭什么给那狗皇帝卖命去!”
“爹你糊涂了。”季伯琏把八哥塞鸟笼里,无奈道:“别这么小家子气。亏得我娘不在,不然又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您深明大义,好好劝劝她。何家那边,儿子自会处理。回得来就结亲,回不来就让万平赶紧许个好人家嫁了。”
季延风用手捂着脸,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别管了,我叫小琬说去。忠孝两难全,实在不行,我跟你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季伯琏擦擦眼角,笑道:“把整个季家给小琬当嫁妆,嘿,看哪个男的敢娶她!”
“上门女婿大有人在,不过沈家小子不是那种吃软饭的小白脸。”季延风只觉身心疲乏,往椅背上仰去,“你放心去罢。放心去罢。”
管家从外面跑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季伯琏搀着季延风出门。正门处停了辆金灿灿的龙辇,宋其景撩开车帘下来,长眉一挑,示意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季宁副总兵破外敌,擒内贼,劳苦功高。拜大将军,官正一品!”
宋遇泼墨题字
季伯琏接旨,跟龙辇回宫取虎符。郭望和赵参辰因犯通敌罪,满门抄斩,十日后行刑。颜之书倒是保了条小命,但也被逐出京城,此生不得入仕。原户部侍郎贬成司务,再不能晋升。
季伯琏骑着马,跟龙辇里的宋其景隔着道帘子说话。“皇上,这回刑部办事效率挺高的呀,才半日,已经人赃俱获,擦干净断头台了。”
宋其景道:“平日里刑部查个小案能走十七八道程序,抓大官比什么都快。这沈侍郎未免太过于送子心切。”
季伯琏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侍郎是急着叫淑才顶赵贼的缺。你且等着,这回不光判案快,官考也得提前。”
季伯琏听完,猛地想起崔国舅骂两个卖国贼的话来,点头道:“啧啧啧,一个往下拉人,一个擎等着往上送人,沈家这前呼后应的,沈兄不想上高位也难呐。”说罢,两条眉毛一皱,俯身撩开车上的帘子,挑了眉道:“皇上,您怎么突然‘淑才’‘淑才’叫这么亲了?”
宋其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季伯琏越想越觉不对劲,“您平日叫伯琏,都是‘混账’‘小子’一串儿骂,好的时候才喊声‘季卿’……难不成,您和沈兄!”
宋其景一把将帘子撤下来,怒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浆糊面条豆腐汤!满嘴胡话!你是叫神经病上了身了!”
“伯琏错了!皇上息怒!”季伯琏贼心不死,再次掀开帘子,屈起二指磕在车窗上,“伯琏给您磕头谢罪。沈修撰是要娶了家妹的,不管他。您淑才都叫了,也叫声伯琏来听听呗。”
宋其景道:“季卿。”
季伯琏不依不挠,“伯琏~伯琏~伯琏~”
“季大将军。”
“伯琏~伯琏~伯琏~”
“季状元。”
“伯琏~伯琏~伯琏~“
宋其景想不出其他,被吵得脑袋发晕,干脆闭嘴。
季伯琏连喊几十遍自己的名字,得不到一声回应,垂头丧气地松开了帘子。
到宫门口,前面一个小公公迈着小碎步跑来,说颜之书在等着见季伯琏。
季伯琏一头雾水,跟公公应了声,加快几步向宫门去。
宋其景却突然叫住他:“季宁。”
季伯琏被这声“季宁”砸的心肝儿乱颤,方才被浇息的热情瞬间春风吹又生,眉开眼笑道:“在!皇上您等伯琏片刻,两句话就来。”
往前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笑嘻嘻道:“千万别走啊。”
宋其景哼道:“朕偏要走。”
季伯琏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支荷花骨朵递到宋其景手上,“花在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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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个时辰未见,颜之书就从高高傲傲的向日葵成了霜打的茄子,脸上现出灰败之色。
“季大将军。”
季伯琏拱拱手,客客气气道:“颜兄,找季某何事?先说好,我季某人只负责揪郭望,至于您被拉下水,是沈修撰的事儿,于我八竿子打不着。”
颜之书苦笑道:“季大将军多虑。颜某能有今天,全是自己一时糊涂种下恶果,若不是沈大人及时出手拉了一把,恐怕颜某现在只能借尸还魂找您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