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番外(33)
“尽欢……”池束在他怀里蹭了一下,“你放心,待办完后事,咱们就回浊水。钴林盟不是问题,”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勾了勾唇,一双泛红的眼睛亮得惊人,“天下……都不是问题。”
宣尽欢一下子愣住了。
这般压人志气的变故竟都没能把他的野心打得烟消云散了,反而使那点心思膨胀得要与天比大比高。
他究竟是喜欢了怎样的一个人哪?
门外的刚放出来的池府侍女被这一幕吓一跳,哆哆嗦嗦地捧着饭菜不敢吱声。
在墙头上跟燕子一起蹲了半天的一星一看这模样便知屋里头到底该是怎么一般情形了。他一跃而下,从善如流地从侍女手里接过饭菜,刚要跨过门槛,结果一看内里的样子自己也立时卡成一个呆子了,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娘的池束!他怎样的情形都想过来,甚至都能猜出两人吻在一起的丢人样了,谁想到会是见到池束这副脆壳样儿!
池束目光稍移,如一道冰锥般砸了过来。一星咂了咂嘴,只得僵硬地把饭菜扔在桌上,风似地跑出去了。
他感觉自己要被池束千刀万剐了!
宣尽欢干咳一声,想把自己从池束怀里抽出去,结果池束像只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的腰不撒手,他只得拖着池束往桌边走。
池束却好不要脸地顺势起身从他背后抱住了他,跟着他走到了桌边。
“吃东西先。”宣尽欢面色如常,泰然自若地舀了一勺饭,和了菜送到池束嘴边,被他一口吃了,简直是在照顾一个半大的孩童。
“说起来……我让一星别告诉你的……谁想你竟然调得动他们。”
“你出事还不告诉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七袖剑和一星都见过我,若是我单独出去谁会信我同你……但若是他俩作证,他人不信也得信。”
池束弱弱地哼了声。
他一边舀了下一勺,一边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着?”
“池家我不会常待,阴森森的,得先把你总理司的总司移调到浊水或是盘元附近去。”池束边嚼饭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要回去查查睚眦。”
“睚眦?”
池束点了点头:“起先,我只是猜测。后来一星的燕子飞过来打翻了池纷纷递给我的毒酒,我才确定了。睚眦是一个教派,同时也是一味毒,毒性极强,毒发却慢,难以医治。迄今为止,我晓得的从睚眦底下存活下来的,仅两人。”
“谁?”
“一星,还有你。”
宣尽欢愣了一下,低头看他:“我什么时候中过睚眦?”
“太武二十一年。”
宣尽欢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太武二十一年,他的家人乡亲全都死得一干二净的一年。
“是……是那场瘟疫?”宣尽欢从人到声都在颤抖。他平静的心里起了一股无边的怒火,要把他烧得一干二净。
“嗯,”池束把他抱得更紧了,“我叫人查了。之所以会被当作是瘟疫,是因为毒发快,而毒发快是因为你们那里……是睚眦教的试毒田。那时候的睚眦毒尚未完成,因而你也没有出现现如今的睚眦毒的毒发症状。你是个孩子,睚眦也就是个半成品,所以容易解毒。”
“那……一星他……”
池束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他比较倒霉,中的是成品,不过好在还小,身上又有与睚眦的一味原料相冲的毒物,逃到他师父那里的时候还有救。他师父同他父亲是好友,动用了手下所有大夫给他救回来了。只是这样貌……就那样了。我说到哪儿来着……嗯是了,查到睚眦后我就端了他们的老窝。”
“……你这跨度是不是忒大了些?”
“灭了睚眦就是杀了池纷纷。杀了池纷纷就是给我爹娘报仇,这跨度搁在哪儿都不大呀。”池束嘟嘟囔囔地说着,像是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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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尽欢倚着软垫,一手支在车窗的窗槛上,一手轻放于盖在池束身上的绒毯上。而池束则是枕着宣尽欢的腿睡得天昏地暗,偶尔醒来也是昏昏沉沉的。
那天的谈话就好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途经一苇渡江附近时,池束醒了过来,一面望着窗外,一面就着宣尽欢的手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他的左手还缠得如同一根棒槌,也确实是不能动。
他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当年,我跟爹来这里时,上姑苏阁求来了你师父的消息。”
良久,他又叹了口气:“如今……如今谁都不剩了。”
闻言,宣尽欢鼻子一酸,红着眼眶低头亲在了池束那苍白的唇上:“还有你,还有我。”
池束的爹娘葬在了祖坟里,牌位也已入了祠堂。现如今池家终究不是池束的老巢,他将池家家宅交给浑西沙管了之后就带着池阔与池过跟宣尽欢一道打道回府,向着浊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