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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空念(20)

作者:以栀 阅读记录

一个清亮声音急道:“等会儿!我还要刷点蜜,别拿你的脏手抓!”他顿了下又大声问:“小明!给我掰石榴没有?”

这烤羊的竟然是个和尚,双目细长,穿着干净的旧布衣,一副斯文模样。

这和尚说话也没转头,伸长了手,用小刷子给羊肉抹了层蜜,面含慈悲,姿态认真得仿佛他是在寺里礼佛。

最奇怪的是这一群土匪竟然也老老实实地听话等他,只有那个粗嗓子骂骂咧咧:“去你个死秃驴的,不准喊老子小明!当真以为老子不会弄死你?”

和尚收起刷子瞪了他一眼,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威胁,半点也不怕。

他们顾不得烫,飞快地分了肉,和尚倒半点不沾,动手烤肉已经是他身为出家人的最大让步,那粗嗓子也不骂了,一边大口嚼着羊腿,一边抬手往和尚怀里扔了个破布袋。

和尚打开高兴道:“还有胡瓜啊!小明你人还挺实在!”说罢也跟他们一道吃起来。

这和尚法号三微,据他说是来自夷东最出名的大寺,土匪们也不大信,他本要效仿古人去西方求学佛理,却经此迷了路,在沙漠里打转时被沙匪们拎回来的,看这和尚会些医术,土匪们就把他扣下来了,而他还善于分辨香料,烤肉和做菜都是一绝。

入夜后,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胡瓜,三微又爬起来小解,他走到寨子围栏的最角落,那群沙匪虽然扣着不让他离开,但他也可以随意走动,毕竟在这无边沙漠里一个路痴想逃跑等于找死。

三微提好裤子走了几步,打着哈欠准备回去接着睡觉,沙漠里夜凉,风里都裹着沙子,吹在脸上粗硌硌的生疼,他冷得抖了抖,却突然站住了,自言自语般疑惑道:“香织雪芽?怎么会?”

香织雪芽是他出家的万年寺清音阁独产的贡茶,此茶树极其稀少,清香回甘,饮罢齿间能留竹香,闻之气凝神静。

而这风里的味道还格外沁脾动魄,该是趁谷雨前采的最好的一捧芽新抽雪茗。

他四处看了看,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天天做饭鼻子被烟熏坏了。

突然,他猛地睁大眼,楼口站哨的灯不知何时居然熄了!一眼看过去寨中一片漆黑。

周围风声也顿时止了,四周透着诡异的寂静。

三微有点怕,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一边哆嗦着慢吞吞地往屋边走。

然后他在寨楼门口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少年姿容沉静,正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秋水剪眸,如见月色清晖。他一时眼前一亮,突然就不怕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心想:引香味道这么好闻的美人,怎么会干坏事。

孟棠时看着和尚过来,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大师可是被他们困在此?”

三微双手合十:“是也不是。”

孟棠时转过身,那沙匪头子小明躺在地上,被麻绳捆得扎实,面红耳赤的不吭声。

三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施主也不必惩治太过,他们虽带匪字,却也不做坏事的。”这群土匪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也救了他一命,三微在这呆了这么久倒是也没见过他们行恶。

“贫僧能在这大漠里活到现在,也是靠的他们,小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平时说话就有些鲁莽难听,如果冲撞了施主还请施主不要动气。”

三微觉得自己天天被骂,还替他说话,确实我佛慈悲,已经仁至义尽了。

“去你……咳,老……我不叫小明!我叫严虞朱明!”躺地上的人闻言大声争道,三微琢磨了片刻,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家伙的面红耳赤不是挨了打,怕是思了春。

孟棠时略微低头,垂眸看他,“严?”

“我……我爹姓虞,我小爹姓朱,我谁也不想随……就自个儿取了个姓,漠北这儿我也谁都不服,就服严将军一家,所以我就跟严将军姓了。”严虞朱明难得说话没一个脏字,还压着嗓子用了平生最低柔的语气。

孟棠时听到和严戈不沾边,也就没管他家什么姓,转身问三微:“大师说他们不作恶?”

三微点头:“小僧来此地后也未曾见他们劫道勒索过,平日多是在南边的沙土地里种种胡瓜,还有酸枣和石榴呢。”

他说完鼻子一动,岑予月突然从窗口轻轻翻进来,“公子,都捆了。”

躺地上的严虞朱明闻言闭了闭眼,满脸糟心,他们也算是张潭一霸,横行多年,没想到也有栽跟头的一天,百十号人还栽在两个坤泽手上。

孟棠时点点头,又对三微柔声道:“夜已深,不便太过打搅,大师且去休息吧。”

三微看了严虞朱明一眼,有些犹豫:“这……”

孟棠时笑了笑,模样很是温柔无害,“明日我们再细细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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