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120)
云舒歌的死对他的王兄慕曳白的打击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武断和鲁莽。
再后来,当他得知云舒歌挟持他的父王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终生不侵占中扈国的盟誓,之前的愤怒和忧虑又都变成了羞愧和胆怯。
此时,当云舒歌无意间朝他投来灼灼犀利的目光时,庙门外朦胧昏黄的灯光在慕无涯的眼里竟也变得格外刺眼,慕无涯恨不得将自己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才好。
庆幸的是,无论是他的父王还是云舒歌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而是在太祝的引导下径直地朝着庙门内走去。
太庙大殿,是举行祭祖大典的地方,大殿之上陈列着的是天、地和历代先王的牌位,是一个国家或部落最庄严、最肃穆的所在。
此时大殿内外灯火通明。
大殿外的广场之上,几十个王公大臣整整齐齐地分列而立。
大殿之内,太祝和几个小庙祝正在熟练地准备着盟誓用的各种器具,慕之云站在大殿中央,而云舒歌则自觉地退到了殿门的一旁,因为在接下来的盟誓里,他只需要扮演好一个看客的角色就可以了。
“拜香……”
随着太祝的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唱喝,慕之云从一个庙祝手中接过一束祭香,朝着天地祖宗的牌位躬身拜了三拜,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将祭香插入香鼎中。
“盟誓……”
慕之云又向后退了两步,跪坐在蒲团上,伸出三指与眉并齐,盟誓道:“天地为鉴,日月为昭,祖先为证,南瞻国第三十七代王孙慕之云在此立誓,若非他国主动挑起战争,我慕之云终此一生不会再对其他国家、部族发动侵伐,若违此誓,必遭雷霆之诛,覆国之伐。”
说完,叩首三下,起身长揖,如此三次。
“盟誓已毕……”太祝又是一声高喝。
云舒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如果慕之云没有答应盟誓,自己会不会真的把这位南瞻国国王给杀了。
而如今,这个疑惑也终究不会再得出答案了。
云舒歌见慕之云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躬身作揖道:“陛下之诚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祖先可证,舒歌深受感动。”
慕之云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此时见云舒歌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恨不得当场就把云舒歌给掐死,奈何自己的命现在还握在别人的手中,只得强忍着不敢发作,冷言道:“舒歌殿下滞留黎都已久,不知何日归国啊?”
云舒歌道:“舒歌早就归心似箭,若非陛下迟迟不愿放行,又怎会在今夜见到云舒歌。即便陛下不问,舒歌也正要向陛下辞行,请求陛下准许舒歌明日返回昊京。”
南瞻国当初扣押各国使团,既是为了在自己攻打东胜国的时候,使其他国家因有所顾忌而不敢冒然出兵救援,也是为了今后攻打他国时多一个可以要挟的筹码。如今,东胜国内大势已定,其他国家自然也不愿再生事端。而国王慕之云也已立下盟誓,所谓筹码也失去了应有的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再将这些使团留在黎都的必要。
慕之云道:“如此寡人也就不再挽留了,请舒歌公子自便吧!”说完,便又重新拾起帝王之威,大袖一挥,昂首挺胸地大步跨出了殿门。
众王公大臣见国王陛下终于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无不长舒一口气,绷紧的神经这才纷纷松弛了下来,蜂拥着围了过去,又蜂拥着离开了太庙。
片刻过后,殿外已然悄然无声,殿内还有几个庙祝侍立一旁,毕竟哪有客人还没有走,主人先离开的道理。
云舒歌见殿外的人都已离开,方才朝着那几个庙祝焕然一笑,继而作揖道:“今夜真是劳烦各位庙祝大人了,云舒歌就此别过。”
那几个庙祝慌忙作揖回礼,待再抬起头来,云舒歌早已走出了庙外。
此刻已是丑时,月钩早已西斜。
庙门外,一个身影似乎已在那里站立多时,见云舒歌走来,几个箭步迎了上去。
云舒歌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只能把手按在剑柄上,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随着那身影逐渐清晰,云舒歌觉着眼前这人有些面熟,猛然想起自己方才来太庙的时候,这个人也站在王公大臣之中,又见他这般年纪,想来应该是南瞻国王室中的某个贵族子弟,再见他的模样,心中便已有了七八分主意。
那人来到云舒歌面前,虽然一身凌厉却也恭敬有礼,作揖道:“我与舒歌殿下虽然未曾谋面,可是舒歌殿下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舒歌见这人斯文有礼,身上也未佩戴任何看得见的刀剑弓失,警惕之心稍稍放松,但手却依旧未从剑柄上移开,粲然笑道:“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