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96)
距离饭做好还得一段时间,苏岑便从后厨往湖心亭方向闲逛。一边走一边暗叹,这兴庆宫真是好大的排面,昨夜还是那副样子,今日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血迹自然早都冲洗干净了,园里的盆栽花草皆都换了新的,廊柱上的刀痕破损能修则修,不能修的全部都用与之前一样材质一样粗细的柱子换上,若找不到一样的,就只能拆了重建了。
苏岑找到一个给柱子补漆的小吏,凑上前去跟人套近乎,那小吏也是个话多的,不消一会儿就跟苏岑把家底都交代了。
苏岑言归正传:“昨夜打起来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那小吏憨憨一笑:“那都是真刀实枪地干仗,我一个将作监的人家也不带我啊。”
看苏岑有些意兴阑珊了,小吏又急忙道:“我虽然没看见,但我可听见了啊,腥风血雨的,那刀剑砍的噼啪作响,跟打铁铺子似的,还有那些刺客,哎呦喂,你都不知道,那鬼哭狼嚎的,跟到了阴间似的。其实想想也知道,那么多血,龙池都给染红了,你说那得死了多少人?”
苏岑一阵反胃,不该让把饭送到湖心亭的。
苏岑接着问:“知道来了多少人吗?”
小吏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但我听昨夜参战的侍卫说,来的一个也没走的了。”
“一个都没走成?”苏岑问:“有这么厉害?”
“那可不,昨晚那声炮响听见了吧?那还不算,管军仗库房的人说昨天夜里光箭矢就用了一千多支,就是只麻雀也给你射成刺猬了,更不用说人了。还有在门外镇守的,你知道是谁?”
苏岑做出一脸好奇表情配合那小吏卖关子,哄得人满意了才道:“是咱们祁大人,据说他跟一个身手诡异的姑娘配合,那叫一个天衣无缝,那些刺客们宁肯从站满了弓箭手的高墙上突围也不敢从大门出去,那些着急去找阎王报道的才从门口走呢。”
苏岑汗颜,曲伶儿那身段在夜里被人认成姑娘也不奇怪,不过他何时跟祁林配合得这么默契了?
如此看来就是李释设下埋伏单方面的围杀,也是可怜了那群刺客,惹谁不好偏偏惹上李释,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性子,那些人伤了他一箭,他定要用十箭百箭来偿。
告别了小吏苏岑慢慢往湖心亭溜达,看见那一泓泛着幽蓝的湖水苏岑总算松了口气。
什么龙池水都给染成红的了,净是危言耸听。
不过再一想,照李释那性子,当晚再换一池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一池清水如碧玉,映着粼粼波光,秋杀已至,莲蓬擎头,倒颇有一番“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韵致。
苏岑沿湖信步走着,新荷有新荷的风姿,残荷有残荷的风韵,欣荣一夏,终以硕果满枝收尾,不可谓不是一种圆满。
一抬头,湖心亭已在眼前,一抹俊挺背影已然入座,衣角翩跹,随风而动。
苏岑快走几步,不禁笑道:“让你早些回来,你当真是回来的早,这个时辰早朝散了吗?”
李释夹了一筷子菜心,漫不经心道:“你不说让我早些过来,我去告了个假就回来了,不知道这个时辰他们吵完了没?”
“……”苏岑一股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你告什么假?”
李释指了指自己胸口:“伤假。”
早就听说宁亲王负了伤这段日子中书门下省内堆积的各地奏章都快冲破房顶了,就等着他伤好了去裁决,结果这人可倒好,第一天上朝就去告假,那些等着他拿主意的满朝文武们估计拿奏章把他埋了的心都有了。
苏岑尚还觉得难以置信,“小天子准了?”
李释道:“我有摄政权,我给自己准了。”
苏岑:“……”
李释拿起一块帕子擦了擦嘴:“王俨不是想让小天子亲政吗?那便给他个机会亲政,凉州还未平,扬州盐商暴动,西南屯的田也不知道屯成什么样了,我正好也头疼,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苏岑无力望天,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小天子对着一堆奏章哭鼻子的样子。
李释笑了,冲他招招手,“不是饿了,来,吃饭。”
这些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宁亲王为大周操劳了这么多年,借此机会休息一下也挺好。苏岑回以一笑,乖乖过去坐好,拿起筷子认真吃饭。
不得不说这兴庆宫里的厨子技艺确实提高了不少,这苏菜做的有模有样,比之前那四不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慢些吃。”李释嗔怪。
“我饿了,”苏岑抬头瞪了人一眼,埋下头去继续吃,边吃边道:“你这些厨子都得好好打赏,这厨艺进步的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