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渡灵……”谢问静了片刻,“那是因为你的灵相碎片跟着那些尘缘一起到了我这里。”
闻时垂眸看着他:“你可以用手指。”
就像当初沈桥给夏樵渡灵时候一样,从指尖挤一滴血。
谢问说:“手指当时枯化得厉害,已经挤不出血了。”
这句话解释完,闻时没有开口。
他看了谢问很久,然后偏开了视线。
就在他以为话题又一次蜻蜓点水,不会再有什么的时候。他听见谢问低低沉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其实真要滴血,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闻时心脏倏地一跳,再次转眸看向他。
他静默良久说:“我没打算想而已。”
不知哪条窗缝里穿过一缕夜里的风,桌案上的那豆火颤动了一下,烛光倒映在灯油上,温黄一片。
有鸟被什么东西惊起,扑扇着翅膀从屋外的树边飞走了。
屋里氛围暧昧胶着,闻时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有多近,近到呼吸都是交织着的。
他在即将触到的瞬间微微偏开脸,哑声咕哝了一句话。
因为太低也太过模糊,谢问没听清,他抬手抵了一下闻时的侧脸问:“什么?”
闻时眯着眸子转回来,说:“我说……还在卜宁的阵里,他是阵主,什么都知道。”
说完,他直起身,只是表情有点微妙的不爽。
谢问怔了一下,眯起眸子看着他的脸,忽然转头沉声笑了起来。
张岚、张雅临姐弟俩就是这时候回到山顶的。
他们在山下查了一圈,带了点信息回来。卜宁老祖客气斯文地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说做主的在隔壁。
于是张雅临带着他的六只傀,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结果开门就迎来了偶像的讨债脸。
六只傀集体后撤了一大步。
我他妈——
张雅临差点脱口就是一句粗话。好在他的涵养捏住了他的嘴。于是他默默杵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是个讲礼貌的,意识到氛围不太对后,下意识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不问还好,问完闻时脸色更讨债了。
此时不同彼时。这要是以往,张雅临保管会丢下一句“那就有空再说”,然后扭头走开,至于有没有空,那就真的得另说。
可自打他知道了闻时、谢问是谁,他这腿脚就变得很不利索——一言不合就迈不动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卜宁他们很快也跟着来了。
“师父醒了?”阵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了一句。
问完他就忙不迭退到了角落里,一副“我瞎了也聋了,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要叫我”的模样。
闻时原本打算回榻边呆着,看到卜宁的时候下意识脚尖一转,只好倚着木柜了。
“卜宁说你们下山了?”他找话问了一句。
“对。”张雅临点了点头,“这笼迟迟没有解开,卜宁老祖说可能有遗漏,我跟我姐下山去查了一圈。”
作为张家默认的下一任家主、名谱图上排名第二的人,张雅临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到哪里都是众人视线的交点,他早该习惯被注目了。
不论多少人盯着他,他都能自如自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直到今天,他踏马的才发现这种自如自在得加个前提——
前提是盯着他的人不是阵法、符咒、傀术那几位老祖。
更不能是名谱图最源头的那位祖师爷。
这里面随便来一个就十分要命了,结果他一下见了仨。
这三个里面唯一算得上温和亲切的只有卜宁,可这位老祖一个人避得老远,眼观鼻鼻观口,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张雅临和张岚对视一眼,心想要不干脆跪着说算了。
鉴于小黑为首的傀还在场,自己又顶着张家的名号,他们暂且挺住了。
张雅临斟酌着开了口:“刚刚卜宁老祖给行了个方便,所以我们阵里阵外——就是山下和陆文娟住的那个村子都转了一遍……”
松云山里压着钟思和庄冶的阵,因为洗灵的作用,被谢问一人担下,清理了干净。
他这具躯壳早早就备好了,本就是完全依照本体弄出来的,灵神又来自于本人。相当于他自己来尘世又走了一遭。一半连着现世,一半连着千年之前。
于是积聚在山间的那些黑雾,通过他这具躯壳,全部传到了本体所在的封印大阵里。
他本该跟封印大阵一起灰飞烟灭,但闻时生生剥离了自己的灵相,那具灵相形成的笼,把他跟封印大阵裹住了,强留下来。
所以谢问的枯化反反复复,永远到不了底。
因为有人在另一头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