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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221)

果不其然,就听卜宁说:“我在想,笼主或许是咱们这座松云山。我的阵把整座松云山、连带着山下的村子和人,一并藏匿包容起来。”

他虚握起拳头说:“就好比一枚桃核。钟思和庄冶身上压了这么多年的怨煞,就是桃核里溢出去的黑雾。这道理是不是和笼主一样?”

只是把一个人,换成包裹着人的一座山。

“我本以为,只要钟思庄冶身上的怨煞除弄干净,这笼自然就解了。没想到还差了一点点,具体怎么回事,那两位张家的后生主动下山去看了,等他们回来再商量也不迟。”

“嗯。”闻时沉声应道。

这笼还是得尽快解了出去,毕竟……他还要去找一个更麻烦的笼。他自己的灵相以及尘不到都在里面。

“行了,你去看师父吧,不过他可能还——”卜宁把布巾搁回桌上再一转身,发现闻时人已没了。

闻时太久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以至于他踏进去背手关上门的时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阵效还在,他自己是一身云雪长衣,头发束得干净利落。榻上的人阖眸坐着,红色罩衫从榻边垂坠下来,屋里混着浅淡的茶香和药香。

桌案上的烛灯光线昏黄而温柔,掩盖了榻上人深重的病气。

刹那间,闻时几乎有种错觉。

就好像他还在松云山,日复一日地练着傀术。白日听着师兄弟们吵闹不休,夜里回到山巅,借着朗月和灯火,望一眼屋里的人,再在对方看过来之前,收束着手里的傀线,目不斜视地走开。

而这冗长的一千年和个中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

闻时背抵着门站了良久,终于抬脚走到了榻边。

他看到了对方袖袍阴影下的手,像枯瘦的荒骨。

闻时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那并不是他认知中的触感,陌生到令人茫然。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无声地扎进心口,一阵闷闷的疼。

闻时闭了一下眼,忽然听见谢问微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响在耳边:“我要是没醒,是不是就看不到有人偷偷进我房间了。”

第82章 渊源

这句话离得太近, 嗓音又太低。

闻时轻轻偏开头,白皙脖颈浮起一片浅淡血色,从耳根蔓延下去。只是屋内烛火并不明亮, 淡化了这番变化。

只有咫尺之间才能看得清。

“你装睡?”闻时直起身。

他个子也很高, 表情又总是冷冷的, 垂眸看人的时候总有种“不大高兴”的意味,常会给人几分难以亲近的感觉。

夏樵被他这么看着,恐怕扭头就要跑。但这点在谢问面前却从未起过作用。更何况谢问的目光还在他脖颈泛红的地方停留了两秒。

……

于是那片血色褪不下去了。

闻时第一次觉得皮肤白也很麻烦。

好在谢问已经收回目光,说话的时候倦意里带着一抹笑:“你怎么还反咬一口。”

闻时:“卜宁说你还没醒。”

“他刚刚也来过?”谢问说, “那他可能只是开门看一眼,没有过来动手动脚。”

闻时嘴唇动了一下, 可能想反驳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谢问垂眸认真地看着他的手, 忽然沉声道:“疼么?”

“疼什么。”闻时问。

谢问手上枯化的痕迹还没消散完全,异常瘦长干燥,触感有点微硌有点凉。他拇指抹过闻时的手指关节, 问道:“这双手勾着傀线往自己身体里扎的时候,疼么?”

闻时怔了一下,下意识要抽手,却被谢问反握紧了。

他说:“我教你傀术,不是让你对着自己用的。”

闻时嘴唇抿成一条线, 因为昏睡刚醒显得没什么血色。

他没避没让,垂眸看着谢问, 像最薄最利的刀刃被人轻捏在指腹间,安静又时刻带着锋芒。

他说:“我学会了就是我的, 想对谁用就对谁用。”

谢问抬起眼:“跟谁学的这么疯?”

闻时:“你。”

谢问眸光动了一下。

明明他坐着, 闻时站着。明明是他微抬着头,而闻时眉眼低垂。这种极容易被压制的姿态丝毫没有让他处于下风, 他依然透出一种温和又纵容的意味。

他们就像闻时最常用的白棉傀线,绷得很紧,线与线之间隔着微末的距离。

交错着,又纠葛着。

闻时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道:“我为什么这么疯,你早就知道。那你呢?”

谢问嗓音轻低:“我什么?”

闻时抿了一下唇,没吭声。

“你说洗灵阵……”谢问顿了一会儿,“还是渡灵?”

“渡灵”两个字落在闻时耳里时,他极轻地眨了一下眼。

“洗灵阵是因为知道你执拗,凡事喜欢自己悄悄找办法,明明不擅长骗人,却总试着骗人,骗不过去还会生闷气。”谢问的嗓音很低,说到生闷气时带着模糊的笑意,只是很快便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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