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188)
对方把手握了回来。
前厅里,混战还在继续,在小秋帮助下得以冲破桎梏的枉死之人正与罪魁祸首们打得不可开交。
盛珣他们暂时没有插手,只是旁观,最多偶尔给一些辅助。
无辜者先是受害,又是被压在水中地下这么多年。
如果不让他们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没有正面复仇的畅快,他们积攒了那么久的怨愤便永远无法平息。
这是他们的复仇专场。
“在这个村子里,也还是有过想要挣脱怪圈,从这条循环链上逃走的人。”盛珣在与小秋又一起静静站了会后忽然开口,声音里隐约带着叹息。
“嗯?”小秋之前没听盛珣说过这部分,他已经默认这个村里没有一个好鬼,所有在村内冠以孙姓的人都背负罪债。
他有点疑惑,脑袋转过去看盛珣。
盛珣的目光也从前厅移走,却是投向了一旁的背包。
——之前帮忙看管背包的李英英和于木兰也已经往前厅去了。
她们同为受害人,值得拥有这复仇专场。
背包的拉链已被好好合拢,寝堂里取得的记录簿和族谱也都被装进了包,记录本的本脊在包侧顶出一个角。
“从村头数第五间屋,户主孙林,妻孙铃,儿子孙之茂,女儿孙小竹。”
盛珣视线扫了包上凸的那个角一眼,他眼前浮现的是自己刚刚帮于木兰查名字时看见的这行内容。
接引盛珣和小秋进村的纸人村民说,他住第五间屋,喊他大茂就行。
他就是记录簿上的这位孙之茂,死于三十年前,死因旁标着的却是“族规处置”。
盛珣匆匆浏览过这位孙之茂的生平。
撰写的人用尽了恶词去痛骂孙之茂忘恩负义,做人忘本,辜负宗族养育之恩。
盛珣看见的却是一个曾想过要逃离的人,是怎样被他的族人给死死拖回了泥沼中的。
孙之茂父母早逝,他去学校读过几天书,想要将妹妹带离山村,走一条和族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同的路。
就因为这,族里长辈骂他忘本,说他愧对先祖,还告诉他,他妹妹小竹在出生前就定给了族里一位管事,那位管事年纪不小,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他孙之茂与其心思浮到天上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安于山村,好好侍奉那位管事,然后等小竹满了十四就尽快完婚。
【他被外间花花世界迷眼,竟要背弃宗族长老定下的婚约,视早逝双亲脸面于不顾,执意带其妹小竹出族,蔑视族法族规。】
【xxxx年x月xx,令宗族蒙羞之人孙之茂携妹小竹深夜出逃,于村庄后山擒之,族规处置。】
【五年后,同月同日,孙小竹自缢,该支再无后人。】
人心在恶起来时当有多恶呢?
盛珣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
孙之茂是族志记载中唯一一个有过明显逃离念头的人。
他被“族规处置”,死后却还被扎成了纸人,被放置在表层的纸扎山村里。
然后日复一日,曾想要逃离村子的人成了村庄新客的接引者。
你不是想要逃吗?想要与宗族割席吗?
我把你扎在这里,将接引任务给你,你日日夜夜守在这入潭的通道。
我让你不仅一辈子无法逃离,无法割席,你还成为了谋害他人的第一环。
你逃呀?
“……那个女登记员。”小秋在听完好一会后才开口,他眉头紧皱。
盛珣的表情是一样的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捏捏小秋的手。
“我猜。”盛珣低声说,“她可能就是孙小竹,孙之茂的妹妹。”
盛珣也是看了孙家兄妹的纪事后才想起来,那位女登记员当时唱的,应该是京剧《钟馗嫁妹》里的唱段。
听樵楼早已报初更,刁斗无声寂静,我是孤儿寡女,是何人叩我柴门?
这两句,唱的正是钟馗已然成鬼,他深夜归家敲响柴门,妹妹夜半听人敲门惴惴不安,与哥哥不敢相认。
只是戏曲里,是哥哥模样大变,妹妹即便当面也难以认出。
戏文外,女登记员的脸曾被重画过,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当年孙小竹的样子了。
所以孙之茂哪怕与妹妹每日同处一地,不断将新客人带到妹妹的招待所前,然而兄妹对面,哥哥认不出孙小竹,不知道自己的“女搭档”就是他曾想要偷偷带着逃跑的妹妹。
*
“这是怎么了?”
积怨潭外的纸村里,仿佛是地下的火光蹿到了地上,村子没有真正烧起来,天边却映出了红光。
村民大茂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才送走一批新客人不久,感觉自己仿佛头脑更清楚了些,也更能思考起问题来了。
他一边困惑,一边就还像遵循着某种本能,要去自己的搭档——女登记员那里也看一看,问问对方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