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漆延接到求助信号的时候,一时没回过神来。
近期北部突然出现大规模的变异种,他率军驻扎在此。刚刚完成一波清剿,正在回指挥部的路上,通讯员忽然跟他说扎尔湖附近有平民紧急求助。
他本以为是有变异种入侵,立即查看了那里的实时生物反应图谱,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扎尔湖附近没有变异种的红色生物反应,但那里的生物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病态,向他发送求救信号的平民,以及他周围的动物,都已是代表“垂危”的深蓝色。
这些生物图谱以放射状分布,而整个放射状的中心,是一个白色的圆点。
那是个普通人类。
他的队伍里有军医,按照就近原则,他们立即向求救地点出发。
时间紧迫,漆延亲自驾驶了小型运输机,载着两名军医和两名近卫赶到了现场。
他看见了时岁。
那个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身边是一地垂危的生命。
他抬头看向空中,小型运输机降落时的强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他的皮肤有些苍白,眼中是焦急,茫然和希望,唯独没有敌意。
这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漆延的本能跟张春生做了同样的判断。
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正常。
小型运输机平稳落地,漆延走出机舱的瞬间,拔枪指向了时岁。
时岁举起双手,一动不动。
此时张春生通知的科研所调查人员也赶来了,军医负责救人,调查人员负责检查水质、动物尸体和地上吃剩的半个果子。
漆延与时岁相隔一臂之遥,准备随时应对他的反抗。
但时岁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他只是很温顺地站在那里。
军医说:“求救人员感染不明毒素,神经系统遭到严重损害。”
调查人员说:“湖水中检测到极微量不明毒素,但毒性很强。动物尸体和这半颗果子中检测到相同毒素。”
时岁渐渐明白过来。
漆延冷漠问道:“你做了什么?”
时岁回答:“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喝了这里的水,吃了这里的果子,跟张叔聊了会儿天,他吃了一个我摘的果子……”
漆延皱眉:“只是这样?”
他的手很稳,这把粒子枪,杀变异种可以一枪爆头,杀这个人更是易如反掌。
时岁站在这个美丽未来的边缘,近乎绝望地说:“还有,我是一千多年前休眠的人类,刚刚苏醒。很抱歉,我的无心之过,伤害了你们。”
漆延和其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旧人类……
这里有一个复苏的旧人类,一个超级传播者。
他们齐齐向后退去,足足退了五米。
时岁站在中间,依然没有动:“我接受任何处置。”
漆延依然举枪对着他,只要轻扣扳机,这个旧人类的生命就会宣告结束。
军医小声说:“我们需要救人,血清研究……”
“我知道。”除非必要,漆延没有打算杀他。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时岁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请将我隔离吧。”
军医给张春生提供了特护治疗仪器,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无法让他清醒过来。调查人员提供了一台隔离舱,时岁自己走了进去。
漆延将押送他前往科研所。
隔离仓横放在小型运输机中,驾驶飞机的是漆延的近卫。
漆延在后面看守着时岁。
时岁安然地躺在那里,一会儿看飞机,一会儿看人,他觉得这架飞机很先进,漆延的作战服很帅,虽然上面似乎有血迹。
受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漆延警告道:“劝你安分一点,别想着逃跑。”
据说旧人类非常狡猾、贪婪、疯狂,正因为他们的这些特质,大灾难才会降临,之后的大清洗时代,也与旧人类遗留的问题有关。所以在现代人类的印象中,旧人类是不值得信任且极度危险的。
一千多年过去,地球上的物种都更换过一遍,这个旧人类刚刚苏醒,竟然就能适应良好,甚至单凭间接接触就能伤人,足可见旧人类的可怕。
“我不会逃跑的。”时岁说。
“那你就闭上眼,别到处乱看!”
“我睡了好多好多年了,想看看这个新世界,可以不闭眼睛吗?”
“随你。”
“真美啊。”时岁突然笑了,“树在,山在,大地在,人类也还在。”
被他的话指引,漆延不由自主地看向运输机窗外。美吗?不就是那个样子。
时岁又看向漆延,惊讶地说:“你的瞳孔是银灰色的。”
漆延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懒得理他。
不过时岁并不在意,比起交流,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了,我什么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