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这样想着,喜滋滋地展开一看,笑意顿时凝固。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纸上那别扭的字,翻到下一张,仍然是如此,再翻下去,竟是一张不如一张。
这字儿还不如他自己写的,哪里和曾经那洛金玉一手令人称绝的字儿有半分相似?
沈无疾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的洛金玉,目光缓缓地落到他藏在袖中的手上,问:“你的手怎么了?”
洛金玉垂眸道:“病了些日子,没力气而已。”
“你当咱家没生过病?”沈无疾皱起眉头,放下这叠纸,伸手去拽洛金玉的胳膊。
洛金玉也微微皱眉,侧过身去躲避,低声道:“公公自重。”
“少废话!”沈无疾拉着他的胳膊,一把扯开宽大的衣袖,将洛金玉的手翻过来一看,便看见了洛金玉指腹上面的划痕,“哪儿来的?昨儿还没见手伤了,怎么回事?”
“没……”
“不说是吗?”沈无疾气得朝门外骂道,“把西风——”
“不关西风公公的事!”洛金玉怕他又迁怒于西风,忙道,“你别叫人!”
沈无疾回过头来,阴恻恻地盯着他:“若想咱家不叫人来,你便老实着点儿。”
洛金玉:“……”怎有种被东厂刑讯着的感觉呢?
沈无疾又问:“没涂药?”
洛金玉道:“药还没拿来,伤都好了。”
沈无疾瞪他一眼,扭头又叫:“来人,打盆热水,拿金创药来!”
“无妨——”
“咱家口渴行不行?”沈无疾再度瞪向他。
洛金玉:“……”你若真这么渴,就……行吧。
沈无疾自然不是真口渴,他让人端来热水,拿来药,便让人出去,自个儿站在洛金玉身旁,先试了试水温,这才握着洛金玉的手浸入盆中,用棉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洛金玉的指腹与手心。
些许是热水的水汽儿上了脸,洛金玉的面颊有些发烫,从指尖到心中都有些痒痒的,仿佛是有一条小毛虫顺着这热水与伤口,钻进了血脉里面。
洛金玉想将手抽出来,可沈无疾的力气大,牢牢抓着,不让他走。若要再勉力挣扎,恐怕水盆都要打翻,那倒也没有必要。
沈无疾蹙着眉头将洛金玉的手洗干净,扯下另一条干净的棉巾给他擦拭干净,一面问:“你还没说,怎么来的伤。”
洛金玉道:“我不擅手作,本想修补彩灯,但……”他有些难堪地笑了笑,看向窗前架子上的那灯,“磕磕绊绊的,没修成。”
虽说也有手指不听使唤的缘故,可无论怎么说,总归是自个儿修不好。
灯修不好,字写不了,难免令他沮丧,更觉自己百无一用。
沈无疾这才注意到那儿摆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灯,觉得有些眼熟,一面给洛金玉的手上涂药,一面问:“这灯是咱家弄坏的那个?”
洛金玉点点头。
沈无疾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继续涂药,声音倒是缓和了许多,嗔道:“咱家府里缺那一个灯吗?你若喜欢,让人再做便是,自个儿修什么。”
心中又无理取闹地道着,西风这小兔崽子,整日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早上的事儿明摆着是咱家找茬,咱家人都不在府中了,就不能阳奉阴违,继续将灯会给开好吗?
咱家还真能撒气儿不成?
西风这蠢猪。
“修好了,向公公道歉。”洛金玉道。
沈无疾的手指又停顿了下来,指尖抵着洛金玉的指腹,不自在地抬眼看他:“你、你道什么……你说什么呢?”
洛金玉目光澄澈,恳切坦然地望着他:“母亲自幼教授,背后不可议人是非。公公早上动怒,并非公公之过,而是在下之过。”
沈无疾忙道:“你又没说,是西风说的。”
“西风公公为让我开心才那样说,若我及时阻止,若我没有笑,他也不会说下去。”洛金玉愧疚地说,“因此是我之过,是我不该。”
沈无疾讪讪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想法,咱家有时看不懂……”又道,“你也别放在心上,咱家起床气儿有些大,你就当大早上的被狗吠了几口。”
洛金玉忙道:“公公何必如此说。”
“你别生咱家的气就好,旁的别的,咱家也不在乎。”沈无疾别别扭扭地道。
洛金玉:“……”
听得沈公公这话,洛金玉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面上又热起来。
沈无疾见着他在烛光下面颊飞红的模样,心中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问:“你又害羞了?”
洛金玉:“……”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他的心也怦怦地跳起来,试着将手往回抽。
这沈公公也太喜欢抓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