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57)
孰料,当夜便有一阵妖风,将商队吹得七零八落。小白和富商被沙尘裹挟着,滚进一片城池废墟。富商左右寻不到女儿,只得四下寻找,却见那小女儿正跪坐在一座神像前,定定地仰视神像,状若无魂。
富商一路要跌跌撞撞前去,想要去拉女儿。小白也赶紧上前,不料这一抬头,却被吓了个正着——
“月光下,那目天女双眼流下两道血泪,神情十分阴森可怖。我瞧着十分古怪,便要将他拉走,就在这时……”老白顿了顿,又道,“鬼兵来了。”
曾弋心头哦了一声,随即在灵识里呼唤了嗔。
“大师,大师,在吗?”
过了半天,了嗔才慢吞吞地回应道:“殿下,何事?”
大和尚自从被玉蟾的唾液黏了一身,就始终闷闷不乐,许久不曾开口。曾弋对其遭遇表示同情,道:“大师,你可还记得有一世,我掌中莲还没开,你便先到了?”
☆、无诸
了嗔半天没吭声,过了许久才道:“不记得了。”
曾弋道:“哦,好吧。”这两百年跟大和尚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和尚不想说话的时候,拿铁棍也是撬不开的。她立刻转移注意力,去听从前的小白如今的老白讲过去的故事。
老白沉浸在回忆中,面色不知不觉又惨白了一层,眼中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庆幸,双目望着黄沙,道:“谁能想到呢……”
鬼兵来如飓风,瞬间便将整个山丘淹没。一时间所见尽皆黑雾煞气,小白与那富商眼见着目天女面上显出凄厉凶狠之相,吓得无法动弹。那富商的小女儿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只身冲入鬼兵中,小白只听得身后痛呼惨叫连连,鬼兵本就非人,那惨叫声从鬼兵嘴里发出来,更令人如坠阿鼻地狱。
狰狞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鬼兵队伍,被挡在身后咫尺之遥。富商爱女心切,挣扎着想要转身去救,却在转头的一刹那被吓得险些晕过去。
只见他那娇弱的宝贝女儿站在群鬼当中,白衣上尽是猩红血痕,双目赤红,发丝凌风,正与恶鬼撕斗。那模样,教人分不清是神灵还是恶鬼。
“若说她是恶鬼,她又在救我们;可若说她是神灵,那模样真的……”老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比恶鬼看着还教人害怕。”
曾弋点点头,像是在认同,又像是在思索:“那依你看,神灵应该是什么样子?”
老白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答道:“……神灵法力无边,总不该这么,这么……”
“这么狼狈,”封老伯接过去,“这么凶相毕露,这么杀气腾腾。”
老白猛地点头,封老伯每个字都说在他心里。“对,就是,神仙么,就该轻飘飘,仙气飘飘地,随手一挥就将鬼兵都灭了。”
曾弋笑道:“说不定那姑娘也只是救人心切,在拼命而已。一个凡人,怎么能跟神灵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又自嘲一笑,道:“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仙?”
“不是的,有的!”老白却几乎激动得要从地上跳起来,“仙君,真有的,那时候我和秦老爷都觉得,完了完了,这辈子就交代在这儿了,可是身后却突然白光一闪,好像佛祖降临一样,半空里一声佛号,鬼兵就全都消失干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真是假。太阳已经落到了沙丘那一边,将沙丘的影子长长地拉下来。目天女的神像在落日余晖中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神像面容显得更为慈悲宁静——若是老白不说那句“别看她的眼睛”,估计大家还都不会刻意去看,可如今听了老白一番过去,再联想起那双月色下流出血泪的可怖画面,大家反而有意无意地要去关注那双眼睛了。
沙漠里的风停下来,便可听见小虫在沙粒与枯木间爬行的窸窣声。封老伯招呼着家丁们做好过夜的准备,曾弋见谢沂均将青牛交给周沂宁,转身往沙丘去。
“你三师兄去做什么?”她问周沂宁。
周沂宁难得地没有在背后拆台,伸手一指道:“他说那车是掌门专门给你准备的,不能随便丢在那儿。”
曾弋顺眼望去,只见谢沂均正手脚并用地往沙丘上爬,身旁是背着手踩在银白剑身上,仿佛逆向滑着沙玩的柳沂人——他俩正各显神通,往那沙丘顶上已经被半埋进沙尘中的牛车行去。
又红又圆的落日挂在沙丘上,牛车剪影正居其中,望之如画。曾弋盯着余晖中的两个身影,心头忽觉一暖,刚才听完老白讲述之后内心那股冲突不去的气,像突然就消了许多。
封老伯手下家丁动作十分利索,已经捡来枯枝准备生火。他们这火堆放得十分巧妙,正在那目天女神像头颅之下,封老伯往天女下巴那儿一坐,家丁左右散开护卫,便可以既不惧风沙,又不怕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