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33)
曾弋与极乐对望了一眼,心知良机不可失。二人如同心有灵犀般,翻身杀入阵脚大乱的鬼兵中,剑影刀光,如风猎猎,一心只想将那群失了心智的怪物杀得片甲不留。
李大满换回人形,随手抽了根熊熊燃烧的红柳枝,跟着杀将进去。场面登时大乱,众鬼兵避着火光,左右躲闪,稍不留神便彼此撞得个粉身碎骨。
曾弋抬剑架住迎面挥来的长戟,矮身一让,长剑如柳条般绕了一圈,长戟“唰”地劈下来,直将她身后的小兵给敲成了碎片。她心道一声“惭愧惭愧”,手中长剑仍一下一个,转眼就放倒了一大片。
那边厢,极乐也已几乎将身侧所有鬼兵都清理了个干净,眼见着两人就可以顺利在满地骷髅骨架的残渣中相会。
李大满将手中火把舞得虎虎生风,四周支棱着的都是残缺的骨架,眼前鬼兵像是被吓到了,愣愣地站在他身前。“呵!”李大满干脆将火把当作棒槌,狠狠对着鬼兵敲了下去,那鬼兵便如干柴堆般,散作一堆,摇摇晃晃地倒了地。
“也不过如此嘛!”李大满将另一只手在腰间一叉,四下看了看。
这么轻易就解决了?曾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极乐。却见极乐眉头微蹙,面色严肃地看着长街前方。
烟雾缭绕的长街尽头,缓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铠甲完好无损,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如血般的光。身下战马也覆着铁甲,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枯骨的痕迹,只有让人摸不透的森寒气息,即便在烈火中也不受丝毫侵扰。
他在满地零散尸骨前站定,既不悲呼,也不怒吼,而是发出一声奇特的啸叫,先如狼如豺般狠戾,后则如狮如虎般威猛。
不过片刻,地上那些凌乱的尸骨便如无形之手操控一般,随着咯咯声响,转眼就重新站了起来,齐齐朝向马上那人,不,那鬼的方向,像是在等候命令。
“什么鬼?!”李大满握着快要燃尽的红柳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鬼兵大将。”极乐又站到了曾弋身侧,他的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这是死而复生?”李大满简直想“呸”一声,“死不了啊这是!”
鬼兵大将又一次发出啸叫之声,众鬼兵闻之,回以阵阵嚎叫嘶吼,如同应答。
“走!”极乐拉起曾弋,急往红柳枝后跑去。
李大满慢了半拍,差点被身边陡然变得十分凶猛的鬼兵一刀劈中,口中吼道:“又是这般!”
第二道防线,眼见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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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珍守在胡杨林边,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身前树林。虬曲的枝干缝隙中,一半湛蓝的天空和一半金黄的细沙。
美得不像话。
城中嘶吼与呼喝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刀——那是婆婆从七翁那里给他寻来的长刀,刀柄上是弯曲的流云。
“这是祥云,”婆婆说,“咱们图个吉利,就用这个吧。”
他已经不大记得遇见婆婆之前的事情——父母早已成了模糊的影子,伴着一声声空荡回响,在旧日时光里渐渐远去。他只记得一个将他护在怀中的身影,是个柔软的、馨香的身影,乌黑的长发拂过他稚嫩的眼,嘴角殷红鲜血衬得那一截下巴分外白皙。
守住黄沙城。
他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拭去掌心汗——他听见了一声奇怪的、非人的啸叫,那声音既像猛兽,又似厉鬼,使人闻之心神俱裂。
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家人。我要守住它。
黄沙中似乎走来一个人影。丹珍握紧流云刀柄,倏然站起身。
来人在胡杨林间穿行,像是影子般快,在丹珍举刀前,已经站到他跟前。
“孩子……”那人轻声唤着他,她穿着一袭白衣,下巴还是像从前一样白皙如美玉。这一回,丹珍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一张柔润优美的鹅蛋脸,眉目间藏着淡淡的哀愁,“其他人呢?”
丹珍迟疑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女子伸出手,像是要为他擦去额上汗珠。玉一般的手触及丹珍的额头,那是有温度的、活人的手。
“咳咳——”
这只有温度的手,竟如幻影般瞬间挪移,转眼就捏住了丹珍的喉咙——他的长刀还未出鞘。
“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呢?”丹珍双目发黑、耳间轰鸣,丢了长刀,两手拼命想要掰开喉间那只铁钳般的手,“别说是你一个人,就是全城人都守在此处,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她。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丹珍像是看见了从前那个扑在他身上,为他挡了那冰凉剑锋的人。
他记起来了,那人挡住他的时候,分明惨呼了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