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30)
“当日那总兵家中人,就是被藏锋所杀?”
“不错。来铸此剑的人,便是敌国埋在啸剑关多年的一个……”七叟犹豫片刻,像是不知道如何措辞。曾弋突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奸细。”
她心头一凛,回头一看,就见申婆婆大步走来。“我都听孩子们讲了,你啰啰嗦嗦讲这一大通,可记得我们当初怎么说的?”
“刀剑无眼,伤及无辜。从今往后,所铸之兵,尽封于库,再不予人。”七叟讲起话来颤颤巍巍,这一段话却讲得中气十足、万分流畅,足见日日在心中默诵。
“那便是了,”申婆婆道,“如今这孩子是要救人,而非害人,你还死抠着你那些个宝贝作甚么?”
七叟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申婆婆又道:“莫说给她一柄剑,若鬼兵怨灵真要攻入黄沙城,你库中兵器,尽数予人又何妨?守得城在一日,我等方有一日之安宁;若此城破沦,你我尽皆化作无魂之鬼,徒留在这茫茫黄沙中,生亦不得,死亦不能,永生永世不得安息,纵使还有满库神兵,又有什么意思?”
七叟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申婆婆的话却如醍醐灌顶般,让曾弋茅塞顿开——
鬼兵怨灵,最想要的,怕不是自由,而是安息吧。
☆、迎战
还没容曾弋想出让鬼兵安息的法子,黄沙城就先乱了套。
这天城外风沙突起,漫天黄沙卷地而来,李大满扑啦一声落到院子里,满身俱是黄色尘土。一张脸上只有眼珠里还余下些白色,其他地方全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黄。
“呸呸呸——”他一边抖着沙尘,一边往外吐口水。“这鬼天气,又来了!”
这是他待在黄沙城近百年来,始终无法爱上此地的原因。从前的灵山秀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一只鸟儿,在这鬼地方孤零零待了上百年,原本一心盼着能回归故里,没想到盼来了一个眼中只有人类公主的少年王。
“快点来,早死早超生,我早就不想待了。”他低声骂了几句,回转身就看见抱手站在树下的极乐。
“想回太苍山吗?”极乐问。
李大满心头一惊,垂头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君上,君上回便回,君上不回便不回。”
“若我要你回呢?”
“君上……”李大满惊讶地抬起了头。
极乐朝他抛来一颗火珀,道:“这是入谷灵符,你且收好。来日若我命悬一线,凤族一脉便托付给你了。”
“君上!”李大满扑到他跟前跪下来,“君上,属下岂是苟且偷生之辈!……神骨便在近处,属下必将为您寻来,君上切勿心存此念啊!”
极乐将他扶起来,笑道:“你看我是心存死志之人吗?神骨只与我有感应,你再羁留此地,亦是无用,何不先回谷中,收拾妥当,待我涅槃归来?”
李大满隔着浮尘用心看了看极乐的脸,这才放心起身。
“属下遵命。”
“唔,”极乐双手背在身后,这个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修长少年老成地点了点头,“你回太苍时,须将殿下一并带走。她若在此地,我总归是不愿涅槃的。”
李大满简单的鸟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属下明白。”
凤凰涅槃,便是新生。他也明白,等极乐重生后,不只是这位公主殿下,只怕连他也不记得了。难怪君上这么久来都只肯以这十五六岁的相貌示人,满心满眼都是对涅槃的抗拒。
风沙阵阵,夹着呜呜风声。满城人都躲进了小屋之中,整个黄沙城阒然无声,只问沙鸣风号。
曾弋提着剑从屋中走出来,树下君臣二鸟便停下了话头。
她对用什么剑并不讲究,手中剑是申婆婆做主,从满库房的刀剑中取出的一柄长剑,名唤灵蛇。此剑轻灵,剑鞘上有鳞片状的纹路,令鸟望之胆寒。
“殿……殿下,”李大满朦胧中见到了那剑鞘上的蛇鳞,吓得往后一缩,“您……手中拿的什么?”
曾弋又用轻纱蒙住了眼,却并不是看不轻,而是为了挡住狂沙迷眼。
“七翁给我的灵蛇剑,”曾弋答道,随后转身看向极乐,“极乐,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风沙……有些怪异,城门楼上有人守着吗?”
“现在守着的是张复古,”李大满赶紧道,“我刚下来。”
他话音未落,一道闷雷突如其来,震得三人脚下剧烈颤动。那颤动久不停息,雷声也轰然作响,连绵不断,像是沙土下有什么在喷涌而出,不断推挤摇晃着本就不稳固的沙土地。
曾弋心头一跳——来了。
巷中屋檐在巨震之下摇晃起来,不知谁家挂着的风铃,在黄沙中发出混乱的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