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29)
她抬起头,正好撞上极乐那双清亮的眼。
先……守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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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情宣传队深入民居间,花了整整一天,周小江难得地一直讲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奈何听得人多,买账的人少,愿意参与到防御工事建设中来的人,就更加屈指可数了。
城西那片区域的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有人拉着他们问:“鬼兵怨灵可是永生不死?我若求永生,是不是变作鬼兵就好了?”
周遭众人爆发出一阵戏谑的哄笑。周小江本来一到城西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衣服上长满了毛刺,这一阵哄笑声至,他干脆拽着李大满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块儿的人,个个都不拿性命当回事儿,说了也白说!”
李大满扫了扫衣袖上的尘灰,将被他拽皱的地方理好,这才随他一道回了小院。张复古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一整天都泡在酒意里,不知怎的,竟还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一同进了小院门。
丹珍已经驾着马车,驮回来许多红柳枝,将小院一角堆得满满当当。曾弋挽着袖子,正在往极乐绑好的柳枝上绕沙草。
没有办法。若是城中人皆不为所动,他们自己也得动起来。
一天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两天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城中人见无事发生,很快将周小江专程上门告知的鬼兵怨灵一事当作孩童臆想——哪怕这孩童已年满十六。他们如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走街串户的戏班唱曲儿声中咂摸着各式各样的故事。
鬼兵怨灵?不过也是传说罢了。
院中的红柳枝整整齐齐地垒了起来,但曾弋心中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不止是红柳枝的数量不够,只有红柳枝本身,也是不行的。
她还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一柄用来杀敌的剑。
这天,她推门而出,信步走到隔壁铜匠铺前。
“掌柜,劳驾——”
铺中蓝色布帘后,叮铛叮铛的敲击声停了下来。约莫过了半刻,才见一个佝偻的老叟掀帘而出。
“姑娘,可是要定做首饰?”
“掌柜,我确有一物想要定做,却不是首饰。”
“那便爱莫能助了,小店如今除了首饰,其他物品都做不了。”
“无妨,我要的东西,掌柜早已做好了,不必专程再做。”
“哦?店中可从未……”
“我要的是一柄剑。”
老叟愣了片刻,旋即摆手道:“血光不吉,姑娘怎的跑到我这小店来要这样东西?快快请回吧!”
“掌柜,若是不吉,为何您要在家中收藏那许多兵器?”
老叟神色几度变幻,随即平静道:“姑娘说笑了。”
“习惯不会骗人,掌柜。”曾弋道,“据我所知,有位专司兵器铸造的大师——他精通铸造之道,崇尚人器合一,所铸刀剑无不锋锐特别,就连圣师所铸‘飞鸣’剑,也是受他启发而成……世人称他为‘七翁’,不止因他在家中排老七,更是因为他铸剑时的敲击声,也习惯以七下为一组。”
老叟默不作声。
曾弋恭敬地朝他深深行了一礼,道:“七翁,沥日山曾令君在此向您求剑,实因鬼兵怨灵进犯在即,令君手无寸铁,实难与之抗衡。”
七翁被揭穿身份,既不惊也不忧,只是四下望了一圈,发现并无他人,这才叹了口气道:“曾姑娘,你是沥日山的人,照理我该将平生剑器尽数呈上供你挑选……哪个铸剑的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到让它举世瞩目的人手中?人器合一啊……我的那些宝贝,若是落到庸人手中,才是折磨。只是,只是……我早已答应了人,今生今世,都不能再将我铸的东西,落到任何人手中——”
“为何?”曾弋瞧着七翁的神色,的确十分为难。
“……从前只当铸出神器,便此生无憾。后来才知,铸剑不过让我生,遇着一人,才能让我活。若那人不在世上,我只是生着,却不曾活过。”七翁抖了抖胡须,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这一说,便有些停不下来。
“我因铸剑,薄有名声,陆续有人来找我为他们铸刀铸剑。初时我醉心铸造之术,只想着如何将刀剑铸出客人的特点,后来……有个人找到我,要铸一柄‘藏锋’——就是初看平平无奇,其实暗藏玄机的剑,如今听来,当知其心术不正,但当时我只道是个极有意思的挑战,于是冥思苦想数月,要将藏锋铸出来……”
曾弋心道,用此剑者,多半专为取人性命。
果然,随后又听七翁道:“后来,这人的女儿找到我,恳求我不要为她父亲铸此剑……我那时年轻气盛,这剑也已初初成型,怎么舍得将它毁掉,是以并没有听那姑娘劝解……过后不久,便听闻啸剑关下发生了一桩惨案——原本守卫啸剑关的总兵满门被杀,连带着临时借宿在他府上的赶路人也没逃脱……是夜敌国来犯,啸剑关中平民百姓被屠戮干净,血流成河。名动一时的扬花楼,也在那一场战火中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