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76)
申屠嫣然勃然道:“胡说!你脑子糊涂了吗?”
大郎缩了缩脖子,畏惧地抬头看着申屠嫣然:“少城主,是您让我照实说……”
申屠嫣然捏紧手中鞭子,咬牙道:“对啊,照实说,你说的是实话吗?”
大郎猛地点头,一手举向天空,“大郎说的句句实话,千真万确,若是有半句虚言,大郎愿遭天打雷劈。”
周遭围观的人发出窃窃私语声。有几道声音稍高一些,连屋顶上的曾弋一行也听得清楚:“谁肯承认?不肯承认的,这得要了他的命罢。”“实话也是能随意说的?”“胡说,少城主向来公正,断不会偏袒徇私……”
申屠嫣然的手轻微地抖了抖,“他……城主,在与何人商议?”
“一位公子,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大郎赶紧答,生怕惹她一时不高兴,一鞭子给自己打下来。
申屠嫣然道:“你怎么会听到?嗯?你如何进了城主府?又是怎么进了这念湖堂?祭鼎做什么?你若有一个说不清楚,我便饶不了你!”
大郎声音惊慌,连大郎也不敢自称了,统统改了口:“小的,小的也不知为何会在城主府中,一时迷糊,醒来后就在这鼎边上了……念湖堂是什么地方,小的不知道啊!少城主,小的还听城主说,杀的人太多,对少城主不好……”
“混蛋!”申屠嫣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长鞭指着他道,“胡言乱语,胡编乱造,你若在堂中,旁人会不知晓?说!是谁派你来污蔑城主与我?!”
人群一时寂静。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冷哼,“怎么人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到了少城主这里,就可以不作数了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披麻戴孝的一人从楼阁倾颓的阴影中站了起来,忽明忽暗的街灯下,依稀可以辨认出那张年轻的脸——正是逢春堂的吴诚。他回身安抚了一下靠墙而坐的父亲,又朝台上的二人道:“莫不是因他地位低微,少城主就要颠倒黑白、掩盖真相?这恐怕与少城主的身份不符吧!”
大郎膝行过来,连连叩头告饶:“少城主,小的真不是乱说啊!小的自小在山上打猎,练成了敛息躲避的本事,便是山中野兽也发现不了……”
曾弋与风岐对望了一眼,均道这大郎约莫是被眼前种种吓糊涂了,连他最擅长的察言观色也抛诸脑后。且不论事实真假,单就现在这局势,他这番咬着不松口的说辞,足以令申屠嫣然骑虎难下了,何况还半途杀出个与她素有仇怨的吴诚。
申屠嫣然道:“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听到城主与人说话,祭鼎是要做什么用?”
大郎跪在地上,望着申屠嫣然,瑟缩不语。
“不敢说是不是?编不下去了是不是?”申屠嫣然将长鞭手柄放在手中轻巧,俯下身子盯着大郎游移不定的双眼。
“我来告诉你,祭鼎做什么。”一个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在平台上响起,却宛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杜兰叶一步一步走到大郎身侧,与申屠嫣然面对面站着。
“兰叶,你……?”申屠嫣然直起身,发现杜兰叶一双黑漆漆的眼,正盯着她不动。
“少城主,”杜兰叶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每个字似乎都在斟酌发音,“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被你认定为妖邪后关起来,又无故在狱中消失的人么?”
申屠嫣然木然而立,一向伶俐的口齿,此刻犹如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封住了一般。
☆、灭顶
“我……”
杜兰叶笑道:“不记得了,对不对?也是,少城主日理万机,成日不知道要处理多少件不平之事,不知道要救助多少苦难之人,三年前的一桩旧事,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申屠嫣然望着眼前陌生的杜兰叶,一时无法将她与平日跟在身后的那道沉默身影联系起来。
“兰叶,你……”
“我怎么?少城主,不要摆出这样一副吃惊意外的样子吧。我隐藏了什么吗?是你从不曾问我啊!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找我的兄长,但这三年来,你可曾问过我兄长的名字?问过我他因何故在何时何处失踪?连这些都不问,我怎么还可能期待你去追踪那些蛛丝马迹?你在琐碎争执面前寸步不让,却对身边血淋淋的杀戮视而不见。你真的在乎人间正道,在乎弱者性命吗?还是你只想要行正道扶正义的一时快意?”
“不是的,我不是,我不知道他……”
“你不知道?是啊,你根本不在乎人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只在乎一件事。这件事就是,你申屠嫣然是永远正确的。道理永远在你那边,你是天下正道,你掌握着世间所有的真理。你认为是对的,别人就都得认同;你认为是错的,别人也必须唾弃……你当然可以永远正确,呵,因为在所有反对的声音出现之前,你早已经将能反对你的人杀死了——用你那张嘴,用你那张满口道理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