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57)
周沂宁举着糖人站到曾弋身边,见状就要撸起袖子上前,被曾弋伸手拦了下来。
“师叔啊,这是以多欺少!我们……”
“沂宁,你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么?”
“不就是……呃,不太清楚。走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倒地上了,不是,师叔,这么多人拉一个人,一看就不对。”
“先等等罢,不知前因后果,仅凭想当然就贸然行事,总归不妥。”
果然便见几个学徒口中说着“你先起来吧”“起来再说”,一边伸手去拉地上少年的肩膀手臂。少年兀自在地上挣来挣去,不肯起身。
“住手!”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清叱。
褐衣老汉和腰挂葫芦的老者闻声均是精神一振,齐道:“来了!”仿佛一切尽在二人意料之中。客栈掌柜施施然下了楼,倚墙拢袖而立。就连坐在墙角扪虱闲坐的流浪汉,也抬起了发须蓬乱的头。
曾弋顺着众人又是期待又是了然的目光,望向逢春堂前落地的黄色身影。果不其然,一道白色身影随后便至。
“怎么是她啊……”周沂宁难掩失望,咔嚓一下咬掉了手中糖人的脖子。
谢沂均奇道:“你认识?”
“你也认识的,”周沂宁口中嚼着糖,含混道,“碧勒镇,咬着师叔不放那个烦人精……叫什么嫣然?”
“啊……我想起来了,”谢沂均看着这道背影,“那个薛天煞好像还叫过她一声‘少城主’,原来是她,她叫什么来着,对,对,申屠嫣然!”
“那怪不得,人家这就叫申屠城,整座城都是她家的……”
褐衣老汉在旁听二人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与身侧老友相视摇头,轻轻喟叹。
曾弋见状,温声道:“老丈勿怪,小孩子家不懂事,言辞若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老汉道,“这么说也没甚么不对……”
“老郭!”老友打断他。
“老钱……”郭老汉看了看钱老汉的脸色,忍了忍,还是闭上了嘴。
一旁拢手而立的客栈掌柜悠悠开了口,“你这么说可就完了。”
郭钱二人脸色微微一变,一齐转头望向衣袍松垮垮搭在身上,显得略微有些形销骨立的掌柜。只见他目光对着曾弋,又摇摇头道:“你这么说真不行。若是被少城主听见了,便会问你,别人为什么要包涵?小孩子家就可以不懂事吗?那家中大人是怎么教的?”
曾弋哑然望着掌柜,心道,我这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吗?
只听掌柜又开了口:“小孩子做错事为什么要你来道歉?他自己不知道道歉?你会不会教小孩?”
郭老汉擦了把汗,道:“本来这小友也没说什么,人家也没得罪我……”
掌柜伸出一手,止住郭老汉的话头:“与有没有得罪你无关,与怎么教小孩有关,这事不能完,你们呐,什么时候才明白,天道伦常、世俗公论是不会因为你家小孩子而改变的,这样宠着他,将来长大了也只会为祸人间……”
曾弋张口结舌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掌柜,她身侧的周沂宁更是脸色涨红,双目圆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为祸人间”扯上了关系。
“你看,若是你刚才那番话被少城主听见了,就是这样。”掌柜摊了摊手,面上一副看透世间事的样子。
“小孩么,的确也不能娇惯,”曾弋嘶了一口气,莫名想起袖中绿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嗯,可这些话好像都对,而且特别有道理。”
“这就是了,”掌柜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扇子,扇尖朝周沂宁一指,“你还记得这小孩最开始说了什么不?”
郭老汉在旁边开腔道:“不过是句无伤大雅的笑谈。”
掌柜手中纸扇“唰”一下打开,一下一下地扇着,轻笑道:“特别有道理……我们少城主,最不缺的就是道理。”
那把过于朴素的纸扇上,赫然写着一个遒劲的“道”字。
众人靠在墙边,这一番言谈并不大声,也不如逢春堂门口正在发生的事吸引人,是以很快便被涌来围观的人群挤在了身后。若不是那门口正好有数级台阶,此刻曾弋一行恐怕只能看见摩肩接踵的后背。
若是风岐在,定然能看清发生了什么,曾弋心头暗道,他那么高。也不知他是否还在客栈中。
正想着,就见眼前一闪,风岐的深蓝身影已经站到她面前。
“你在找我?”他眼角微弯,曾弋迎面看去,只觉潋滟波光耀眼。
“呃……嗯,那个……风岐啊,你看到沂人与沂世没,我怕他们一时冲动乱来。”她被晃得一阵晕眩,不由得抬起手,如常擦了擦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