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28)
此处为沥日山最高处,崖洞外路径狭窄,立可临渊,腰牌在此,人,怕是已在崖下。
“太常修为不低,就算从此地坠下,也不至于……我们分头去找罢。”
殷幸沉默地点了点头。曾弋强按下心中的不祥预感,接着月光看清山崖起伏之状,召出绿影飞身而下。
极乐并不吭声,只是默默跟随在曾弋身侧。待跳入月色中,便化作鸟形,绕飞在绿影左右。
三人一鸟在山崖下寻了一宿,直至旭日初升,仍无所获。
殷幸变得分外沉默,每一个疑似人影的发现,都让他满怀希望,同时也心惊肉跳。没有发现,总比发现了尸体好。
“走吧,”直到搜遍了一整座沥日山,殷幸终于开了口,“走吧。他不在这儿。回去吧,曾令君。他或许已经回家了。”
曾弋点点头,她嘴角干裂,头昏脑涨,昨夜喝下的化形药水也快要撑不住了。
“若是家中无人,就到皇宫来找我。”她叹口气,早晚也要告诉殷幸真相的。
殷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先不要了,我会找到他的。”
“好,有需要叫我。”
“嗯。你走吧,我再待会儿。”殷幸在洞口坐下来,浮云在他脚边流动,旭日将对面的山峰染成淡红色。
曾弋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面对,于是不再打扰他,飞身下了沥日山顶。
极乐落地化出人形,彩羽化作武袍,依旧赤着双脚。曾弋取出分花符时不经意一瞟,只觉得那脚踝上的红绳,像一簇耀眼的小火苗般灼人。
极乐却浑然不觉,一步步坦然踩在青石板上,没有半点不自在。
回到皇宫不足一刻,药水便失了效。曾弋从屏风后走出来,刚洗过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外袍上的鎏金纹饰上,泛起了点点水光。
极乐已经梳洗停当,脚上也穿好了新的武靴,见她走出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又忽地转过身背着她。
曾弋还在思索飞鸣剑的下落,并未见到极乐脸上奇怪的表情,只是突然见到这少年挺拔英气的背影,不由得停下思绪,抬起头来。
青桐正站起身,还未看清曾弋样子,就被极乐挡在身前。
“我们……我们先回避一下,殿下您,您待会儿唤我们罢。”
语毕,不待青桐反应,极乐已不由分说地推着青桐出了门。
殿内,曾弋望着匆匆走向外间的身影,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阿黛,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殿外,浑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青桐被拖着走了许久,终于在停步后找到了发问的机会。
“极乐,你很热吗?”他看着眼前这只奇怪的鸟,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大热天一身羽毛又不能脱下来,的确很为难啊。
待曾弋束好长发,二人方回殿中。曾弋才有机会将线灵所见一一讲给二人听。
“先生……与众学兄,可能已身殁。”曾弋听见自己的声音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厌神,有一半神格,很难说……”
她按了按酸涩的眼角,接着道:“最好的情况,是厌神已死,先生、太常和众学兄们还有救;其次便是,厌神死,先生、太常和学兄们也……救不回来;最坏的,最坏的情况,便是刚才我说的……先生和他们都……,但厌神……还没死。”
空气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夏日鸣蝉声声叫。
殿中弥漫着淡淡荷香,曾弋却想起,三日前,她还曾与晏氏兄弟在蝉鸣声声中把酒欢笑。
人世百年不多见,相逢而笑又几何……
夏天就要过去了。
这个夏天对曾经沥日堂的少年们而言,既是句号,也是开端。有人将年轻的生命与所有对未来的期盼都停格在这个夏天,有人则放下了曾有的期盼,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厌神出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中州大地,圣师乐妄先生与其大战数日,在对抗厌神的同时也力竭身殁的故事,也在仙门百家间传颂。沥日堂上下被血洗后,人们四下寻找厌神的踪迹,都在等待一个为圣师复仇、为天下而战的机会。
人们偶尔也会提到那个为了寻回被掳走的公主,只身犯险最终下落不明的天祝国太常殷不易。他成了忠君的典范、天下的榜样,在口口相传中,变成一个连殷幸都觉得陌生的、仿佛只存在于圣人传记中的人物。
不过短短数月,曾弋却觉得过了许久。宗庙重新安置过了,壁龛中的少女们被遣散回家,尽皆依然依依不舍,痛哭流涕。曾弋便做主将她们留在宫中,替换了宗庙外原本的守卫。
她还不曾与国主详谈关于厌神的事情,消失的殷太常身上还有多少秘密,她暂时还不想知道。如今她也与所有人一样,只想搜寻出厌神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