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27)
乐妄先生站直了身子,道:“是吗?那还要吃了我?”
厌神朝他走近:“是啊,将你吃入腹中,从此再不会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杀了我——就算被封印,你我也永在一处了,不好吗?”
“好,好得很,”乐妄先生双手负后,一动不动,任凭厌神走近,“为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把要把什么毁掉呢?为什么……你不能把人当人呢?”
飞鸣寒光闪过,黑金色剑芒从厌神后背刺入。厌神身子轻轻一晃,却连看也不看,嘴角上扬,盯着乐妄先生道:“无妄啊,你真是……调皮。”
“哦,”乐妄将手覆上厌神胸前冒出的剑尖,纤尘不染的黑金色剑尖,没有一丝血痕,“不行?”
“行,当然……”厌神的脸陡然变色,乐妄双手紧紧攥住剑尖,将飞鸣往下狠狠一拉——
三千神明发出齐声哀叹。云层猛烈翻卷,狂风掠过沙海,万千幽魂在其中嘶吼咆哮。
电闪雷鸣间,厌神被飞鸣从中劈开,黑而浊的那一半转眼将乐妄裹在其中。沙海剧烈翻滚,现出一只庞然大物的形状。
黑雾中乐妄的布衣若隐若现,他苍白而骨节突出的手间,鲜血不断跌落。
“你要弑师吗……”暗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来。
“不……”乐妄在纠缠不清的黑雾中挣扎着摸到了飞鸣的刀柄,“我在……除魔……”
黑雾像一条巨蟒,将乐妄紧紧勒在其中。风沙化作无数怪兽,在脚下齐声怒吼。“我是神!!!你杀不了我!还不明白吗——”
“总有人……能杀了你……”乐妄紧握剑柄,剑尖上挑,黑雾被齐齐斩断。莹白的半边神祇,被黑色剑锋割掉了那含着慈悲笑意的头颅。
四方天神震怒,神器高举,天地间一片金光雷鸣。
“不——”曾弋身在线灵之中,无法发出声音。她感觉周身都在颤抖,天地间雷鸣不息,电闪如刀剑,尽皆指向沙海上空盘旋的黑雾与隐约可见的布衣。
沙海中的巨兽抬头怒吼,将电闪雷鸣与黑雾白衣一并吞入腹中。飞鸣如一道黑光,朝线灵们飞来。
“静室去,剑封印……”
“静室去,剑封印……”
线灵与线灵念着主人最后的命令,将飞鸣裹在线灵阵中,飞掠而去。
一道不引人注意的淡淡魂影,从黄沙漫漫中轻轻坠落。
曾弋随着这线灵游动,在天崩地裂的巨震与轰响中穿过回廊,回到静室云壁之中。
飞鸣剑鞘冰凉,犹自微微蜂鸣。线灵们将它裹在云壁之中,与外界隔绝。
巨震与轰鸣声消失了。
时间也消失了。
“啪——”静室门突然向两侧退开,一团模糊的白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他口中念着曾弋听不懂的咒语,她却发现线灵们齐齐听令,推着飞鸣出了云壁。
突然间,在外的线灵发出声声惊叫,一道诡异又巨大的吸力朝曾弋扑来,飞鸣被吸力拽了出去。
线灵们尖叫连连,拽着飞鸣不肯松手。那团白影便将长剑拔出,霎时一阵寒光闪过,曾弋感觉到线灵被削断手臂、砍伤脚踝的剧痛。
她随着这个线灵如风筝般跌下云壁,被剑风带着,飘落在墙角。
白影带着飞鸣离去。云壁中线灵尽数消亡。
曾弋感觉到这个幸存的线灵那近乎癫狂的痛苦,以及无边无际的孤独。
它心灰意冷地靠在墙角,等待死亡善意的到访。
日升月落,在这个仿佛被遗忘的角落里,沉沉死气被一双黑靴打破。另一双紧随其后,外间还有走动的声响。
修长的手指将它从墙角捡起来,托在掌心,它睁开眼,看到了那个曾经在静室里见过的少年。
线灵无声地从曾弋额上滑落下来,一刹那的灵光燃烧,在共享给曾弋这段记忆的同时,也耗尽了它最后的生命。
——请你将被抢走的飞鸣带回来。
它不能开口,但曾弋听到了。
“什么人!”洞口的青桐突然发出一声怒喝,随即便有兵刃相击之声传来。
曾弋脚下一晃,极乐扶了她一把,二人齐齐往洞口而去,就见青桐的长剑已架在来人脖颈之上。
月光下,殷幸发丝凌乱,狼狈地站在洞外。
“殷幸,你怎么……”曾弋见他神色不对,将余下的话收住了。
他双目失神,手中紧紧握着一块腰牌。
曾弋瞟了一眼,便认出那腰牌属于殷太常。
“腰牌……你在哪里找到的?”她示意青桐放下长剑。若在平时,殷幸被青桐这样拿剑比着脖子,只怕早就愤然挥剑而出了,而此刻面对殷太常可能已坠下山崖的事实,他显然一时难以接受。
“……就在此处。”片刻后,殷幸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