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澜没想到他们师徒之情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干笑道:“大概是被最近江湖上流传的故事打动了,所以见了我才这么客气。”
“嗯?”闻衡目光流转,又落在他身上,疑惑道:“我不过做顿早饭的工夫,二位已经这么熟悉了么?你还帮他解释?”
除了认脸,闻衡在别的方面实在是太敏锐了,薛青澜和宿游风完全不敢说话,全神贯注地低头喝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清、什么也不知道。
饭毕,薛青澜喝了药,闻衡与宿游风各踞一边,以内力助他导引疗伤。以往闻衡一个人既要疏通经脉,又要压制寒气,每次都进行得十分艰难,体力透支都是轻的,稍有不慎就要反噬自身;现下有宿游风这个高手在旁协助,他不必分心,疗伤功效大为显著,不到一个时辰便收功平复,过去扶着薛青澜,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缓劲:“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这次疗效大增,薛青澜胸口窒闷已去了三四分,连面容亦添了几许光彩,他轻轻握了握闻衡的手,微笑道:“当世两大绝顶高手都在这里坐镇,岂有治不好的伤?”
闻衡见他脉搏有力,精神尚好,知道他的命终于从蛛丝上拉了回来,心中久悬的巨石霎时落下一半,朝宿游风道:“多谢师父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宿游风笑道:“你小子,当年右手差点断了也没见你着急,怎么越大越沉不住气了?”
闻衡忙给他使眼色,然而话已出口,往回收也来不及了。薛青澜警觉道:“你右臂还受过别的伤?严不严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几年前的事了。”闻衡抬起手腕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看,早就好了,没留下后遗症,不要担心。”
然而薛青澜哪是那么好糊弄的,立刻想起前事,追问他道:“你后肩上那个疤,当初骗我说是树枝刮的,是不是?”
宿游风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知道了点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
闻衡无奈笑了一下,垂头在他耳畔悄声道:“当着师父的面,你难道要我现在脱衣验明正身么?”
薛青澜不但立时正色,连身体也坐直了,一手背过身后去在闻衡腰上掐了一把,一边诚恳地道:“多谢前辈。”
“说了不必跟我客气,”宿游风摆手道,“我来这里,其实另有一件要事问你们。徒弟,纯钧剑是怎么回事?你跟冯抱一怎么结了仇?”
闻衡攒了一肚子疑惑,正愁无处下手,被宿游风这么一提醒,蓦然意识到这有个现成的昆仑步虚宫门人,忙整理思绪,将他出山以来与内卫的几次交锋一一讲明,又理出了纯钧剑的前因后果,说得口都干了,才将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讲完,最后问道:“这三把古剑究竟是什么来头,与昆仑步虚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冯抱一费尽心思要凑齐它们?”
宿游风斜了他一眼,哼哼唧唧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这是门派机密,怎么能随便说给你们小孩家知道?”
闻衡神色沉静得甚至像是不在意这件事,可话一出口,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件事与我牵涉极深,我必须要弄清真相,你不告诉我,来日我杀冯抱一之时,也会向他问个明白。”
宿游风才不吃他这一套:“你去问,看是你能问出实话,还是他先杀了你。”
闻衡道:“你果真不说?是不能说,还是不清楚?”
宿游风嗤道:“我知道,但是不想说,你待如何?”
“当啷”一声,闻衡从袖中掷出一块乌金令牌,稳稳停在宿游风面前的茶案上,闻衡淡淡地道:“你当年允诺过,拿着这块令牌,无论多难,必定帮我一次,现在我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该你了。”
宿游风:“……”
他磨了磨牙,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块折射微光的乌金令牌。闻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火上浇油地道:“当然,如果如果师徒之情还不足以让师父您遵守诺言,那你也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江湖人最重信义,闻衡刺了他一句,宿游风眉头果然收紧,老大不情愿地道:“你想清楚了,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
闻衡笑道:“我已经得罪了冯抱一,被他满江湖追杀,眼下正是在自救,恰好师父送上门来,这块令牌可以说是用在了刀刃上,我不心疼。”
早知道他身世这么复杂,宿游风当初就是多等两年也不收他当徒弟,可惜造化弄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小子半生奇遇,都与这三柄古剑牵扯在一起,合该是他们步虚宫的人。宿游风将令牌推回他面前,一唱三叹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就是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