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146)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很优秀的时候爸妈不喜欢她,当她成绩变得不好以后,爸妈也没有喜欢她。
寇怀想,她大概说的是偏爱。
原以为沈渔只要父母的爱就可以,但她这么一说出来,倒让沈渔哭得更厉害。
沈渔问她:“那我爸妈怎么就不偏心我?我为什么就不是那个被偏爱的一个?”
这个问题寇怀实在是难以回答。
但她在看到沈渔的反应之后,大概就明白了。
如果沈渔的父母不疼爱她,或者只有一点点喜欢,那她可以放心大胆毫无顾忌的去冷漠,去讨厌甚至去恨。
如果她的父母全心全意喜欢她一个,或者偏疼的是她,那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长大,而不用小心翼翼的想“今天有没有树立好一个大姐姐,一个大女儿的形象”。
但她的父母偏偏是偏疼弟弟,而喜欢她。
这样以来,她觉得父母爱她,又时常贪心的觉得这点爱根本就不够,根本就不算爱。在内心里对父母斥责的时候,又一面内疚,怎么可以那样揣测父母。
沈渔被分成了两份,一起拉扯。
可她的自尊又偏偏让她说不出口那样的话。
去争取,去撒娇。
她只会愤怒,狂叫。
然后打破那个专门为沈渔买的、占了跟餐桌差不多大小空间的鱼缸。再在妈妈蹑手蹑脚的来敲门,问她要不要再买一个鱼缸,是跟原来一样的呢,还是换一个样子的时候说:
“不要了。”
她听到回忆里的自己,闷着一股气,固执的咽下哽咽,头也不回的说出那句话。
刹那间沈渔仿佛看到了妈妈微微失落的脸,又要尽力扯出笑来问她:“那那些热带鱼怎么办……”
她的意思本来是想说热带鱼没有地方养了,所以还是买个鱼缸好不好。
但在沈渔听来,却成了:反正鱼缸也没有了,热带鱼养在家里也很占位置,不如扔掉吧。
于是沈渔再次咽下哽咽,冷冷的说:“扔掉。”
沈渔得到的是一份不够爱的爱。
偏爱(18)
最后在寇怀还不容易的劝说下,沈渔终于愿意回家住一晚。
但在那一晚里,寇怀却无数次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因为沈渔几乎就哭得没有停下来过。
对她来说,这里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根据沈渔所说,她其实也并没有想要死去,或许是一场失误,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所以停留在这里,虽然更容易让沈渔看清自己,但对她或许也是一种伤害。
可当她心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沈渔又抱住寇怀的手臂,摇头说:“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回来的了吧……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吧,我以后就要忘了……”
下辈子就会忘记这辈子很喜欢彩虹,忘记自己很爱吃酥肉,也记不起自己住过这样的一个地方,又在这样小小的一个堆满经典名著和各类奖状、教辅资料书的卧室里暗自啜泣、独自拉扯。
她会忘掉所有。
愉快的,难过的。
她会忘记所有回忆。
但正如哪怕是痛苦的难过的,过去之后再次回忆时,也不过是夹杂着酸味,带着怀念。
她的未来,本应该是光明坦荡的。
寇怀还是让沈渔留了下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要离开“福泽”的原因,寇怀这段时间越来越像刚进“福泽”那段时间、维持着活人的状态——要按时睡觉,按时起床,睡得不够白天还会打瞌睡。
因此,在沈渔抽噎声逐渐变小之后,寇怀也朦胧睡去。
还做了个梦。
竟然是梦到纪白,站得老远的跟她告别。
因为这个梦,让寇怀少有的在凌晨醒来。醒来后发现身边没了沈渔的身影,还以为她自己在各个房间逛去了,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寇怀再次醒来以后,沈渔都没再出现。
沈渔竟然失踪了。
寇怀忘了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就这么找了一天。
后来寇怀是在她的墓地遇到她的。
偏远的郊外,冷清的很,又恰逢阴天,墓碑两旁栽种的万年青都看起来带了些衰败。
沈渔站得老远,看着给她扫墓的家人。
这天应该是沈渔的忌日。
寇怀走上去,渐渐听到风声里的呜咽。
刚开始还只是哭,后来沈妈妈情绪一上来,就开始捶打墓碑,而她身边的男人,果然是那天穿沈渔而过的人。
花白的头发,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
渐渐的,寇怀旧听出名堂来了。
沈渔的父母以为她是心里不高兴,但憋着不说,最后郁结,想不开就自杀了。
从六楼摔下,亲眼看到她掉下去的弟弟被吓得发高烧,烧了一个星期,醒来后那天的事忘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