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4)
然而还未等他的如意算盘打完,沈云灼就撤回了内力。他起身淡淡地俯视着纪绯川,“这点内力可以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你吃完一顿饭了。”
纪绯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沈云灼。
“听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知珍惜,下次我不会喂你吃饭。”
单就替他纾解病痛这一举动来讲,也不过是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看管归看管,元和真人既然嘱咐他关照眼前的少年,好生教化,他总得尽到本分。何况这纪绯川叛逆归叛逆,年龄上与他家弟妹也差不了多少,心思脾性总归有些相似之处。倘若能恩威并施,赏罚兼顾,也许会比一味惩戒来得奏效。
沈云灼这般打算,却不知纪绯川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内心已是天翻地覆。
他原本还道沈云灼同外面那些人一样,表面上光风霁月,内里却不过是忌惮他一身使毒的功夫才不敢与他欢好,却没想到是个真傻的。早先那些斥责轻蔑之语,竟然只是虚张声势?
如此看来,这模样好似谪仙般的道长哥哥,只怕是还没开过荤呢。正好,走之前让我纪绯川教教你何谓人间风月,权当报答你今日疗伤之恩了。
纪绯川两眼发亮,仿佛沙漠里渴水的人遇到了甘霖,心间满是急不可耐的狂喜,他颤抖着向沈云灼的背影伸出手,却在沈云灼侧首的瞬间,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神色须臾之间化为凄楚痛苦,泪凝于睫,周身蜷缩战栗不止。
沈云灼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怎么,不见效吗?”
寒冰烈焰掌的威力他并未实际领教过,眼下纪绯川的伤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度复发,难道是因为他久未入山门,对内功心法的判断与掌控也生疏了?
他一边起疑,一边弯腰朝纪绯川伸出手,“你——”
刚说出一个字,纪绯川忽然将手搭上了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那双如泣如诉的桃花眼里阴翳尽扫,弯成了月牙形状,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着,“沈师兄,你好像很关心我啊。”
沈云灼面色一肃,冷不丁地甩开他的手,顺带着收回了竹篮。
“看来你没事。”
他单手提好竹篮向洞外走去,端正的背影显出几分不豫。
纪绯川哈哈大笑,少年的笑容稚气未脱,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意与蠢蠢欲动,“中了我纪绯川的食春蛊,哪里能这么轻易就脱身哦?素闻修习道家功法,要凝神静气,心无杂念,今天我要是害得道长哥哥破了戒,你可千万别怨我呀。”
谁叫你偏偏就招了我的喜欢呢?
那厢沈云灼知道自己中了招,一时却还未分清是哪一路数,五毒教行事向来诡谲难测,想来定是难缠的阴损伎俩,眼下还未发作,且待他回去再与那纪绯川分辩。
暮色降临,他见索道端口的信鸽回笼,遂擦亮火石,打开信鸽足上的竹管查看。
这一看,他神色愈发严峻。
散落在东西南北各处的道观弟子纷纷来报,自那纪绯川束手就擒之后,江湖风平浪静了不足两月,近日来陆陆续续竟又出现了几起灭门惨案,受害者依旧死于天蚕香之毒。
是残余的五毒教余孽在兴风作浪,企图声东击西营救纪绯川,还是作恶者本就另有其人?
他回山门之前曾调查过此事,发现有几处存疑,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死者皆已入土,是以并未再深入取证。如今想来,那纪绯川小小年纪,与前些日子的受害者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至于对那些死者如此不依不饶,徒增这许多麻烦?
师父是否早有洞察,所以对纪绯川心生怜悯,若纪绯川果真是被误抓来顶罪的......
沈云灼稳了稳心神,将信件汇总,与竹篮一并沿着山溪涧流送往下游道观。刚刚起身,便察觉到身体出现了异常。
晚间山谷里本应凉风习习,他却感觉拂面微风都是湿热的触感,衣物黏在身上,身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阵火气。
沈云灼脱下外衫,赤着上身走入溪涧中央悬空的瀑布之下。
山溪冰凉沁骨,于他体内的燠热却是杯水车薪。他试着调息运转,气海穴处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吸收他聚起的功力,体内血液奔腾不止,周身血管叫嚣着仿佛快要炸开,连带着四周的溪水山泉蒸腾出一阵湿热的水气。
沈云灼双目赤红,胸膛起伏不止,下身坚硬如铁,欲望不能自控的屈辱感与心底升腾而起的侵占欲交织交缠,令他久违地升起怒意,并将矛头对准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拧干外衫上的水搭在肩上,跃出溪涧,大步向山洞里走去。
纪绯川摆了个好整以暇的姿态仰躺在石窟地板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拎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青翠欲滴的山葡萄,仰头正好叼住一颗,听见脚步声便侧过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