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22)
是二师兄?!
谢致虚骇然,尽力克制住面部表情,侧头去看武理。只见武理也正从影壁上收回目光,一脸沉重,迎向谢致虚不易察觉地一颔首。
梁家庄依傍湖畔,沿湖百亩良田俱是梁家产业,骑马飞奔穿过田地到达梁府门口,也要一炷□□夫。
越关山下马,将马缰套在门前拴马桩上。他那坐骑是产自凉州的高头大马,四蹄奔走飞快,甩了谢致虚和酒楼伙计租来的小马一条街。
谢致虚与酒楼伙计姗姗来迟,也将马栓上。
越关山等他们过来,对谢致虚道:“我上门那是递了拜帖的,谢兄跟来又是作甚?”
谢致虚心说你将整座酒楼搅成一滩浑水,射下挂帘冲梁汀示威也叫递拜帖,下决战书都没你这么有气势的。但面上只是笑道:“毕竟昨夜失手斩了梁家十来把刀,还是上门赔个礼道个歉罢。”
酒楼派来给梁汀示警的伙计上前叩门。
梁府的匾额果然如戏文所言,乃是昆玉镶金,一尺长的美玉,梁府刷上金漆,富丽堂皇。
越关山只瞥了一眼,浑如不觉,揪着谢致虚不放:“对啊谢兄,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分明说过不会武功,怎得能一剑斩断钢刀?这得是多强的内力?”
他说着要来摸谢致虚的丹田。
谢致虚往旁边一让,佩剑横来挡在身前。
“越兄,我实不曾说谎,能斩断钢刀,要多亏我家祖传宝剑吹刀断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器品级好当然能事半功倍。是这个道理吧?”
越关山却不是个傻的,眼睛一眯,话还没说出口,梁府门开了。
出来一个鬏发门僮与酒楼伙计见礼,两人似乎相熟
“东家派小的给梁公子带话。”
门僮让开道。
谢致虚要跟着进去,给门僮拦下:“你是作甚的?”
谢致虚忙指着那伙计:“我跟他一道的。”
门僮于是放他入内。
越关山要依样画瓢,谁料门僮却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瞧,从腰后拔出一卷画纸,展开对比一眼,后撤一步冲门内大叫道:“快来人呐,公子的仇家找上门啦!”
仇家找上门啦——
找上门啦——
门啦——
回音在照壁与门檐之间来回振荡。
越关山:“…………”
照壁背后的院里登时脚步声四起,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
昨夜酒楼一幕仿佛要重演,谢致虚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抓着伙计肩膀,趁府兵未至,脚底抹油溜进院里。
路上与真刀实枪的府兵擦肩而过。
繁复的苏式园林,飞檐,廊庑,凉亭,假山,院里凿渠引水,成河聚湖,春夏里一片绿柳成荫水波澹澹。
几道门槛过去,在三进院的堂屋右拐,有一扇石拱门,零碎的琉璃嵌在石壁,光线一折,闪烁斑斓色彩,迷人眼。
还未进门,院里听人捏着嗓子说话:“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天泉水吃没了也就罢了,竟敢拿井水敷衍本公子,井水污糟笨重,岂能入口?”
语气倒不如何盛气凌人,因带了些唱戏似的婀娜,十分悦耳宜人。
但院里传来扑通跪地的声响,一婢女的声音道:“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去给您换来。”
第12章
石拱门后有一潭湖水,柳堤春泥湿润,一座水榭延伸到湖面上,亭中有一红泥小炉、仆从者二三,背身席地而坐一玄衣公子,手执钓竿,衣襟在天光之下,每个角度都滑过层次不同的金色光泽。
炉火上煨着一陶瓷小壶,仆从执扇掌火,倒出一碗跪地奉上:“银耳百合炖雪梨,清肺润嗓,公子尝尝?”
旁边还跪着一婢女,收了茶具:“前些日子北边送来玉泉山水,奴婢这就给公子取来泡茶。”
又一仆从手捧水晶食盘:“小厨新出炉的红豆猪油糕,您先垫垫肚子?”
玄衣公子于拥簇之中处之泰然,同垂钓的绿湖一般纹丝不动。
谢致虚与伙计在水榭外等人通传。
春日温热正好的日光里,梁汀身边依然有人撑着绸缎伞盖为他遮荫。通传的小厮得了首肯,招酒楼伙计进去。
谢致虚也要跟进,给人一拦:“你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来救你家公子性命的。
昨天他还为找不到二师兄的线索而烦恼,今早酒楼的朱砂红字就清晰表明,二师兄杀人的动机很可能与梁家有关,厨子、车夫、老媪与倪棠曾经做过工的苏州大户人家也明朗起来。
为防止梁大公子也如以上几位一样死于非命,武理当机立断命谢致虚即刻前来梁府,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二师兄的屠刀再次斫下。
一晃眼的功夫,伙计已经到了梁公子身边。
谢致虚:“我与那伙计是一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