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赌就不赌,我昨晚想到了别的来钱门路。”
林渡之犹豫着:“你那个门路,会不会惹麻烦?”
顾雪绛朗声大笑:“反正我的麻烦避不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徐冉:“你们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程千仞也没听懂。但他觉得顾二有分寸,捅不出大篓子,便随他去。
半月之后,他后悔了。
唉,狗屁分寸。
***
北澜队伍进城那日,是个潇潇细雨天。
五更三点州府衙门晨钟响起,值勤守军出巡,各城头传令擂鼓,十二扇城门同时打开。人流渐渐繁庶时,道旁的早点摊和板车便被清理一空,州府官差有条不紊的安排民众迎道。
未来一个半月,南央城将迎来翻倍的游者与商旅,还有数不清的宗门前辈、世家供奉。双院斗法经过多年演变,已不仅是南北两院的较量。人们都想看哪个天才更名副其实,哪家后辈更出类拔萃。
为了这场全大陆一年一度的文武盛会,学院、州府、军部三方协力,明处的城防布置,暗处的阵法检查,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计数。
车队将从正北门入城,走中轴线上最宽阔的栾树大街。大道两旁持戟卫队肃立,其后挤满围观民众,手提花篮彩绸,衣着光鲜,笑容满面,排练时掌声热烈而整齐。
萧瑟寒凉的雨水,热火朝天的长街。
两旁视野开阔的酒馆茶楼座无虚席,价钱水涨船高抬破天,临窗雅间则被权贵提前定下。
程千仞和朋友们没有包酒楼,所幸他家住柳烟路十七街,老巷萧索,唯一好处就是离学院近。车队总要入院,他们站上房顶,总能望见个边角。
徐冉不耐久等,蹲在屋脊上,翻新买的话本。程千仞抱剑静立,在识海中演剑。他二人凭真元护体将细雨隔开,远望像笼着一层朦朦烟气。
顾雪绛为他与林渡之撑伞,紫竹骨衬着苍白的指尖。天青底洒金描桃花伞面,是他自己画的。
临近午时,远处忽然爆发热烈的掌声与欢呼,间有锣鼓乐声。徐冉合上话本,猛然起身:“要来了。”
程千仞睁开眼。顾雪绛道:“前半段走的慢,还早着。”
果然还早,又等了半个时辰,车队才驶过栾树大街,拐入通往学院的玉树街,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花瓣彩绸漫天飞扬,有异兽血脉的神驹异常高大,开道先行,骑手们金甲红披风,威风凛凛。其后车马浩浩荡荡,华盖如云,人潮追逐车队涌动,一眼望不到尽头。高昂的乐声中,整条街都仿佛在震动。
徐冉突然惊道:“那是什么?”
程千仞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六匹雪白如云的骏马并驾齐驱,一座描金画凤的巨大车架缓缓驶来,无数银质铃铛在风中清脆作响。车身笼罩在阵法的淡淡金光中,滴雨不沾。
林渡之:“入住建安楼的贵人到了?”
顾雪绛微蹙眉:“金凤车,白云马,这排场越制了。除非车里是位皇族。”天祈礼制不算严格,更有几大宗门算是法外之地。但今天双院斗法开幕,南方军部负责维持秩序,谁敢公然越制。
徐冉感叹道:“原来这就是白云马,据说有异兽白泽的血脉,好漂亮。”
换做从前,程千仞一定看过就忘,不甚关心。但如今他下意识对皇都多一分关注,或许是因为逐流在那里。想起顾二曾说太子未立,东宫无主,皇族忙于党争,不禁猜测哪位会来南央,又想来做什么。
等到骑兵仪仗队、奏乐队、贵人的车架、北澜执事官的马车陆续进入南渊大门,队伍后半段才慢悠悠拐过弯来。
有人白马扬鞭,目不斜视,姿态矜贵而骄傲;有人坐在马车上,拂起车帘向人群挥手致意,一派温和有礼模样。
这些都是参赛学子,年轻俊美,风姿不俗。所到之处,欢呼更为热烈。当朝民风开放,不知多少手帕香囊与秋叶落在雨地里。
顾雪绛解释道:“骑马学子多半出身大秋林,相当于我们的青山院,来参加武试。坐在马车上的,大多是石渠阁学生,相当于南山后院。”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们站在屋顶上,只有天地间一帘秋雨。
程千仞忽道:“倒数第三排最右边是什么?”
徐冉定睛看去,惊道:“他们先生不管?”
各色神驹中,赫然是一头毛驴。
小毛驴滴答答,驴背上倒骑着一位布衣少年,摇摇晃晃,嘴里叼一根青草,仿佛漫步乡野小路,不在万人瞩目的南央城中。
顾雪绛:“那个是原上求,原疯子。少年天才总有些特权,北澜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触他霉头。”
“原上求,凝神四阶,兵器是青雨剑,成名之战是与傅克己初次交手,后称‘夜战淮金湖’。” 徐冉文荒时,常催顾二讲故事,早已倒背如流,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等我看看……你怎么没写他还有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