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学了‘见江山’。”藏书楼上,刘先生看见那弯孤月,感叹道:“是太愚蠢还是太自信?”
月华未散,傅克己剑势已起。
院判皱眉:“你不想让他进入决赛?”
胡易知语气温和,神色却看不出喜怒:“是。”
程千仞身形凌空之际,傅克己才提剑齐眉。
比起开场惊人的‘雁过千峰’与‘万山争霞’,这一剑太慢了,也着实无趣。
许多人目光转向北边或东南,那里原上求快剑如雨,剑落之处血雾飞溅;徐冉身陷重围,斩金刀大开大合,以一敌六不落下风。
直到四野骤然明亮,学生们下意识闭眼一瞬。
却见天色依然阴沉,浓云奔涌如泼墨。
是傅克己剑势已成。
无比明亮的光辉从剑锋溢散。
剑势自上而下,好似万丈日光从天际普照人间。那些赤芒令人双目刺痛,望之生畏。
孤月如何与日争辉?
这一剑竟然后发先至,程千仞被逼出月色,身形已在十余丈外。
顾雪绛脸色骤变:“逐日!”
两院学生震惊无语。
很多人只知傅克己强,天才总是活在一些不可思议的传说里。亲眼所见时,才知他究竟强到何种程度。
北澜执事长赞道:“剑阁剑法名不虚传。”
剑阁长老谦虚而自豪道:“非因剑法。‘逐日’威力虽大,却需一息之间燃烧极多真元,修炼不易。山主而立之年,才习得此剑真义。”
拿傅克己的师父作比较,言下之意是此子青出于蓝,圣人可期。
程千仞没有回头,便感知到这一剑。
昔日藏书楼上选剑诀,无人指引,只用最笨的方法,在识海中逐一演剑。
从剑阁剑诀开始,一直选到‘见江山’。
他知道这一剑厉害。
“铮铮铮铮——”
剑鸣如雨,程千仞毫不犹豫连出十二剑,赤芒被剑锋打散,穿透他的衣袖,袖间顷刻显出无数铜板大小豁口。他的身形半空变向,继续借剑势反冲远遁。
翻涌气血未压下,只听背后劲风呼啸。
傅克己足尖轻点,身随剑动,轻盈至极。
狂风四起。
吹动天际浓云,地上沙尘。
吹得众学子掩面眯眼。
青砖缝隙间的尘埃被吹起,程千仞残破的衣袖被拂动。
“轰——”
克己剑剑锋所指,无数道剑气追袭而出。
空气压缩形成高速气旋,如白色旋涡,在程千仞身后不足三寸处轰然炸裂,震耳欲聋。
程千仞没有回头,反手挥剑抵挡,踏青砖,青砖爆。
点石台,石台炸!
一路暴鸣,无数参赛者倒飞坠地,惨呼不绝。
程千仞终于自空中跌落。
他被逼落于某座黑色石台上,半跪撑剑,后背鲜血淋漓。
傅克己落在他面前。
台上原有四人争斗,竟被他们二人残余剑势击飞。
“激风。”
北面看台再次沉默。
‘逐日’之后是‘激风’,傅克己还想怎么样?
果真是虎入羊群。
这座黑色石台恰在天元位,棋盘最中央。全场最中央。
汇聚所有人目光。
藏书楼。胡先生看着形容狼狈的少年道:“他一腔戾气,扬名太早不是好事。”
今日止步复赛,回家读书,来年找个好差事。什么大世之争,一生之祸,到这里就结束吧。
刘先生不懂,自语道:“哪有戾气?看着挺老实一孩子,受惯磋磨的。”
二十余位受伤参赛者举起腰间弃权牌,立刻有督查队员飞身上场,将他们抬下。
天色更暗,阴云涌动愈烈。
“轰隆隆——”
电光耀世,雷霆降临,狂风中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下来。
许多人沉浸在‘激风’剑势中,任由冷雨扑面。
南边看台,顾雪绛等人呆立着,面无血色。
傅克己再次举剑,衣袂翻飞,电光中如神魔降世。
空中万千飘零雨丝,随他剑势牵引,汇聚一处,转眼便如滔滔川洪,以雷霆万钧之势,狂暴奔涌!
画面壮观而神妙。
程千仞擦掉唇边血线,自嘲一笑。
昨日还腹诽对方只会‘剑阁三连’,今天便遭遇了剑阁真正意义上最恐怖、最暴戾的三记连招。
——逐日、激风、饮川洪!
北面看台有人叹道:“他接不下,可惜了。”
这一剑集天时地利,远超傅克己自身境界,换一个破障境,都未必能胜。
“傅克己终究是傅克己。”
听见此类美言,那位剑阁长老却未应承:“临危不惧,若再给他三年,可与克己剑一战。”
这已是极高评价。
程千仞还很年轻,修行不足半年,还有很多个三年。
同样意味着眼下他使出任何一记剑招,都不足以抗击这道川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