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兵刃相击之声终于越来越近,眼前豁然是一处低谷。阿瓦半跪在地上,有人正举刀刺下。
贺兰砜立刻抽箭、拉弓,箭矢脱手而出,迅疾如风,刺入刀手肩膀!
那人惨叫倒下,阿瓦抬头,吃了一惊:“是你!”
贺兰砜一扫谷内情形,心中愕然:谷中包括阿瓦在内有两人倒地,身首分离。余下三人正包围阿瓦。
活着的与死去地总计十人,贺兰砜心中雪亮:袭击阿瓦的正是他带出来的随从。
杀了这么多的人,袭击者是铁了心要他死。贺兰砜从高处跳下,连珠般发箭,但那些人已有防备,纷纷举剑击落。他寻隙就地翻滚,护在阿瓦面前。
“巫者,你伤重吗?”
“不重。”阿瓦咬牙道,“多谢。”
贺兰砜心道这人倒是硬气。阿瓦身上几处刀伤,手臂处几乎见骨,但他仍能强撑不倒,手上还握了一把沾血的大刀,显然也曾激战一番,如今伤重加上体力不支,才背靠山石抵御。
被箭刺中的人连箭都没拔,又与其他三人合围上来。浮云褪去后月色澄清,照在贺兰砜身上,眼前三人都是一愣。
“狼眼睛?”为首一人冷笑,“你是高辛人?”
贺兰砜一言不发,举弓对准说话之人。
“我们兄弟几个还没杀过高辛人,今日可算是开眼了。”那人笑道,“高辛的狼崽子居然还没死绝,是你们命太贱,不好死,还是驰望原天神太慈悲,不舍得灭了你们的族?”
他说一句便踏前一步,贺兰砜毫不动摇,猝然松手。
那人反应也极快,举剑将此利箭击开。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他面对贺兰砜,实在游刃有余,还能指着阿瓦说话,“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你今日救他,他来日会杀更多的人,屠尽北戎五大部落!”
“呸!和邪族人多说无益!”另一个人喝道,“长着狼眼睛,则人人见之可诛,不必废话!”
贺兰砜完全没把这些话听进耳中。他谨慎地判断着眼前形势:三人中一人负伤,但另两人仍可行动,他必须找到同时击伤两个人的方法,才能避免杀机。飞霄就在上方,只要他能把阿瓦背上去,他们就能逃离。
说话者话音未落,为首那人忽然踏出半步,抽剑刺向贺兰砜!贺兰砜下意识躲开,没提防另一侧有人举刀,刀身平平拍向他的脸,他侧腹被人踢中,顿时倒地,压在阿瓦身上。
贺兰砜立刻弓腰弹起,脸皮涨红——那两人竟是当他玩物一般戏耍,得手后正畅快大笑。
他左手持弓,右手尾指从腰间箭囊挑出两支箭,于呼吸间连射两发,先刺中用刀之人,瞬间又指向为首的持剑者。他发箭极快、极准,那持刀之人一声惨叫,捂着脖子倒地了。
贺兰砜心口一空——他杀了人。
不过片刻怔愣,持剑者已经欺近,剑尖狠狠刺入贺兰砜大腿,大手上铁爪铮铮,抓向贺兰砜喉头。阿瓦就在贺兰砜身后,忽然举刀朝那人脚踝砍了一记。贺兰砜趁机抓住那柄剑,杀气与血气、恐惧和焦灼,全都令他疯狂,他扔了自己的弓,抓起一枚箭,直接将它戳入持剑者眼中!
“狼崽子!!!”持剑者痛声大吼,“你是驰望原的杀神,是天神的仇敌!你注定一生落魄,死于非命!无朋无友,无所依靠!”
污血喷了贺兰砜一脸,他愤怒长啸,将箭狠狠一插到底,持剑者瞬间断气,再无声息。
***
允天监中,大巫命靳岄伸出双手。他捋起靳岄袖子,不禁一愣:“你是烨台贺兰家的奴隶?”
“是。”
“但你没有奴隶印记。”
靳岄笑笑:“或许因为我注定没有当奴隶的命。”
大巫朗声大笑,丝毫不怒:“你这大瑀人,脑子倒是转得快。”
“我母亲是大瑀先朝帝姬,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我出生之时,有得道高僧曾说过,我出将入相,驰骋沙场,呼风唤雨,有异世之能。外加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厄,儿孙满堂,白发齐眉。”靳岄平静道,“那是连大瑀皇帝也信赖的僧人,他说他能勘破我的命。可是您看,我现在在北戎,一个奴隶而已。”
“那正说明,奴隶并非你的归数。”大巫说,“又或者,是那和尚看得不准。”
“大巫您呢?您能看尽天下所有人的命么?能保证自己不会看错?”靳岄问,“高辛人生来便是绿眼睛,若驰望原的天神真的慈悲,他为何要让降祸人间的狼瞳诞生于世上?”
大巫眉头一皱:“为了让神子历练人间万事。”
“神子是谁?”
“北戎天君。”
“为让天君历练,便生造狼瞳之人来让驰望原百姓受苦?”靳岄大笑,“你们的天神也不过如此。”